“灵犀一点,寂灭归墟。”
这八个古老的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我的脑海之中。
毁灭。
不是镇压,不是封印,不是一代代徒劳的“守”与“饲”。
是彻底的、终极的……寂灭。
这才是皮革秘卷最终指向的答案?这才是建造这宏伟遗迹、设下无数封印的先民们,留下的最终后手?一个同归于尽的最终方案?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秘卷核心处那个微小的符印,又缓缓抬起,穿越浩瀚冰冷的幽蓝能量湖,落在那颗缓慢搏动、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威压的墟核本体之上。
它如此巨大,如此遥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整个空间能量的潮汐,也仿佛在牵引着我的神魂。
深入其中?以凡人之躯,触碰那毁灭的核心?
这想法疯狂得让我自己都感到战栗。
但……还有别的选择吗?
逃离?身后的青铜绝壁已然关闭,外面的洞窟遍布尸苔与复苏亡骸,更深处那扇金属门后是令人绝望的闭环。我们无路可逃。
等待?在这能量节点上,我们或许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体内邪力的侵蚀不会停止,墟核的搏动永恒不变,我们终将化为这绝望循环的一部分。
或许……唯有毁灭这一切的源头,才能真正终结这持续了万古的悲剧?
我看着怀中依旧昏睡、但气息平稳了许多的小石头,看着他稚嫩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恐惧。
我想起爷爷疲惫而复杂的眼神,想起壁画上那些最终被同化、成为墟一部分的守墟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必须有人……斩断这循环。
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一股决绝的狠厉,如同冰冷的火焰,从心底最深处燃起,压过了恐惧,压过了犹豫。
我轻轻将小石头放平在依旧散发着温和能量的符阵中心,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后,我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幽蓝的深潭。
如何过去?
墟核悬浮在湖心,距离遥远,其间能量汹涌澎湃,绝非人力可以游渡。
我的目光扫过脚下发光的符阵,扫过手中那面再次因为能量注入而微微温热的八卦铜镜,最后落回皮革秘卷上。
秘卷上,除了核心的寂灭符印,周围还描绘着那些湖中平台的分布,以及它们之间能量的流转路线。它们似乎并非孤立存在,而是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覆盖湖面的网络。
或许……这些平台,不仅仅是休整点,也是通往核心的……路径?
我蹲下身,仔细研究秘卷上平台网络的能量流向。很快,我发现了规律。能量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血管般,有着主次干道,最终都汇向中心的墟核。
而我脚下的这个平台,正处于一条能量支流的末端。
我需要……逆流而上?前往更靠近核心的平台?
如何过去?跳进湖里游过去?那和自杀无异。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平台边缘那个嵌入铜镜的凹槽上摩挲。
忽然,我注意到,当我的手指以特定方式拂过凹槽周围的几个细微刻痕时,符阵的光芒会产生极其细微的偏转。
一个念头闪过。
我尝试着,轻轻转动那嵌入凹槽中的八卦铜镜。
嗡……
脚下的平台发出低沉的嗡鸣,符阵的光芒开始流转,原本平静汇聚而来的幽蓝能量,变得躁动起来。
我继续缓慢而稳定地转动铜镜。
符阵的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在平台边缘,远离墟核的一侧,一道被高度凝聚的幽蓝能量形成的、如同实质般的光桥,缓缓延伸而出,连接向了远处另一个隐约可见的平台!
果然如此!
这些平台之间,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连接!形成一条跨越能量湖的通道!
我压下心中的激动,最后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小石头。将他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这符阵能保护他。
不再犹豫。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了那道幽蓝能量构筑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冰冷光桥。
脚踩上去,并非虚不受力,而是有一种坚实的触感,只是极其冰冷,能量流冲刷着脚底,带来阵阵刺痛。
我稳住心神,沿着光桥,一步步走向远处的平台。
周围的能量湖咆哮着,冰冷的浪潮不时拍打在光桥之上,溅起漫天幽蓝的光屑。墟核搏动带来的能量潮汐让光桥微微晃动,行走其上,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之上。
我不敢回头,全力维持着心神的稳定和对铜镜的感应。
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第二个平台。
如法炮制,调整铜镜,激活符阵,构筑通向更前方平台的光桥。
一个平台,又一个平台。
我沿着秘卷指示的能量主干道,不断向着湖心墟核的方向前进。
越是靠近,周围的能量就越是狂暴,幽蓝的光芒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那股源自墟核本体的威压也呈几何级数增长,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在我的神魂之上,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
体内的暗红邪力在这种极致的压力和能量环境下,反而变得异常“温顺”,它们紧紧蜷缩起来,仿佛遇到了天敌,不敢有丝毫躁动。这倒是让我省去了压制它们的精力。
终于,在不知跨越了多少个平台之后。
我抵达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平台。
这个平台,已经极度靠近墟核本体。抬头望去,那颗巨大无比的、如同幽蓝水晶心脏般的存在,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它缓慢而有力的搏动声,如同远古的战鼓,直接擂在我的心脏之上,震得我气血翻涌。
平台的中心,并非简单的凹槽,而是一个更加复杂、与皮革秘卷上那个“寂灭”核心符印形状完全一致的深深刻痕!
到了。
这里就是执行那最终一步的地方。
我站在平台的边缘,狂乱的能量风吹得我衣衫猎猎作响,发丝飞舞。望着近在咫尺、散发着毁灭与永恒气息的墟核,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我。
真的要这么做吗?
“灵犀一点……”我喃喃自语,再次展开皮革秘卷,目光落在那个核心符印上。
如何才能做到“一点”?
我的目光扫过平台中心的刻痕,又看向手中的八卦铜镜。
它……会是那“一点”的媒介吗?
我走到平台中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将八卦铜镜,尝试着放入那个符印刻痕之中。
大小……并不完全匹配。
铜镜只是覆盖了符印的一小部分。
然而,就在铜镜接触刻痕的瞬间——
嗡!!!
整个平台,不,是整个能量湖,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平台中心那巨大的符印刻痕,猛地亮起无比刺目的光芒!一道幽蓝的光柱冲天而起,直接连接到了上方的墟核本体!
墟核的搏动,骤然停滞了一瞬!
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连接所惊扰!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到极致的、充满排斥与毁灭意味的能量,顺着那道光柱,猛地从墟核本体中反冲而下,狠狠轰击在平台之上!
轰!!!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连人带铜镜,直接被这股恐怖的能量冲击波狠狠地抛飞了出去!
如同被无形的巨掌拍中,我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后方冰冷的能量湖面坠落!
完了!
就在我即将再次坠入那能冻结灵魂的幽蓝深潭时——
怀中的那卷皮革秘卷,似乎被墟核那狂暴的能量所激发,竟然自动悬浮了起来!
它展开在空中,其上的核心符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平台中心刻痕的光芒、与墟核的能量激烈冲突、交织!
在这剧烈的能量干扰中,我坠落的轨迹发生了细微的偏转。
噗通!
我并没有落入湖中,而是重重地摔在了……另一块巨大无比的、之前从未注意到的……
……黑色平台之上!
这平台材质非金非石,通体漆黑,触手温热,与周围冰冷的幽蓝环境格格不入。它静静地悬浮在能量湖中,位置极其隐蔽,仿佛亘古存在,却从未被激活。
而我摔落的位置,恰好就在这黑色平台的中央。
那里,同样有着一个凹陷的印记。
但那印记的形状,却并非符印,而更像是……一个人形?
仿佛是为谁量身定做的……棺椁?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
那悬浮在空中的皮革秘卷,其上的光芒在与墟核能量的对抗中达到了顶峰,然后猛地向内收缩,化作一道流火,精准地射入了黑色平台那个人形凹陷的胸口位置!
嗡……
黑色平台,轻轻一震。
平台表面,亮起了无数细密的、暗金色的、与之前所见所有纹路都截然不同的古老线条。
一股温暖、浩大、却带着某种决绝悲伤意味的气息,从平台中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身下这个人形凹陷,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
仿佛它等待了万古,就为了等待一个符合条件的存在,躺入其中。
而我,阴差阳错地,似乎……成为了那个人选?
皮革秘卷化做的流光在凹陷中流转,构成了一个与秘卷核心符印一模一样的图案,印在“棺椁”的中心。
一个明悟,福至心灵般地闯入我的脑海。
“灵犀一点”……
需要的不是器物作为媒介。
需要的是一个……携带着“钥匙”(铜镜)、被“源痕”侵蚀(符合条件)、抵达了最终之地、并且手持着“寂灭”图谱的……
……活生生的人!
以自身为引,以灵魂为祭,点燃那寂灭的火焰,才能真正触发这最终的后手!
这黑色的平台,这具“棺椁”,就是……祭坛!
而我,就是那个……祭品!
绝望吗?
或许吧。
但我看着远处那再次开始搏动、散发出更加恐怖气息的墟核,感受着身下这具黑色“棺椁”中传来的、那股温暖却决绝的悲壮之意。
我没有挣扎。
反而缓缓地、彻底地,放松了身体,躺入了那个人形的凹陷之中。
尺寸,竟然完美契合。
仿佛它本就是为我而准备。
当我完全躺下的瞬间——
嗡!!!
黑色的平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轰鸣!
无数暗金色的纹路亮到了极致,将我彻底包裹!
温暖的能量涌入体内,却不是滋养,而是一种……燃烧!
燃烧我的生命,燃烧我的灵魂,燃烧我体内那暗红的邪力,燃烧那卷皮革秘卷所化的流光……将所有的一切,化作一点最纯粹、最极致、最决绝的——
……灵犀寂灭之意!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细微却凝聚到极点的暗金色光芒,从我胸口(那个源痕烙印的位置)猛地射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没入了远处墟核的最核心之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墟核那巨大的、永恒的搏动,骤然……停滞。
紧接着,以那一点暗金光芒没入之处为中心,无数道细密的、暗金色的裂痕,如同蛛网般,飞速蔓延了整个墟核本体!
然后——
在那极致的寂静之后。
是湮灭一切的……
……无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