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祭品”,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戳进我的耳膜。
石窟内,昏黄的灯火被骤然搅动的气流拉扯得疯狂摇曳,将围拢上来的人影投射在嶙峋的岩壁上,扭曲、放大,如同群魔乱舞。
我们被彻底堵死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身后是来时的狭窄通道,但此刻已被两名手持弯刀、眼神凶戾的壮汉封住。前方,通往更深处的出口前,站着那个脸上涂满诡异油彩的首领,以及另外三名帮众。侧方那道滑开的暗门处,还不断有人影晃动。
绝境。
小石头吓得几乎瘫软,全靠我死死拽着他的胳膊才没倒下去。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因极度恐惧而失声的怪响。
我心脏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下去。大脑在极致的惊骇中反而强迫自己运转起来。
陷阱!从我们踏上栈道,甚至更早之前,一切就在他们的算计之中?那诡异的敲击声是不是也是引诱的一部分?他们怎么如此确定我们会走这条路?地图?老烟枪?
无数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但没有一个能在此刻提供任何帮助。
“很意外?”那油彩脸的头领向前踱了一步,昏光下,他脸上的图案似乎活了过来,随着肌肉抽动而蠕动,显得格外邪性。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黏在我和小石头身上,尤其是在小石头那里停留了更久,那眼神里的贪婪和狂热几乎要溢出来。“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过去?哼,从你们踏进‘风眼’的那一刻起,你们的‘气’就已经惊动了‘地母’。”
地母?是指这尊扭曲诡异的石雕?
我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飞快地扫视,寻找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或武器。地上除了那几盏诡异的青铜灯,只有散落的工具和矿石。对方的兵刃却闪着实实在在的寒光。
“你们想干什么?”我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但努力维持着镇定。
“干什么?”油彩脸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伸手指向那尊石雕脚下的一片略显平整的黑色石台,那石台被灯盏的光芒重点照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深色的、难以辨认的污渍。“‘地母’饥渴已久,需要鲜活的祭品平息她的躁动,才能赐下更多的‘髓’。”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小石头身上,舔了舔嘴唇:“尤其是……纯净的、未被污浊的‘童髓’。”
髓?是指那种青色矿石?他们用人命来换矿石?!
小石头听懂了他的话,巨大的恐惧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防线,他猛地尖叫起来:“不!放开我!哥!救我!”
两个地蛟帮众狞笑着上前,就要来抓他。
“滚开!”我暴喝一声,将小石头猛地护在身后,同时脚下狠狠一踢,将地上一盏燃烧的青铜灯盏踢向冲在最前面的那人!
灯盏翻滚,里面粘稠漆黑的油脂泼洒而出,带着昏黄的火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那帮众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反抗,下意识后退闪避。泼洒的油脂沾上他的衣角,火焰“噗”地一下窜起,虽然不大,却瞬间引起了一阵短暂的混乱和咒骂。
“找死!”油彩脸首领脸色一沉,厉声道,“拿下!别伤了那个小的!”
就这短暂的混乱,给了我一线生机!我不是要攻击他们,而是要制造混乱!
我的目标不是人,而是那几块堆放在角落的、泛着微弱荧光的青色矿石!
在踢出灯盏的瞬间,我已经猛地扑向那堆矿石!身后传来小石头凄厉的哭喊和帮众冲来的脚步声,但我顾不上了!
一把抓起其中最大、荧光最盛的一块矿石,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寒冰。我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砸向那尊诡异石雕底部正在猛烈喷出阴风的最大一个孔洞!
“你干什么?!”油彩脸首领发出惊怒交加的吼声,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那块矿石精准地砸入黑黢黢的孔洞!
预想中的碰撞声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其沉闷、却仿佛能撼动灵魂的嗡鸣!
仿佛那不是石雕,而是一口被敲响的巨钟!
嗡——!!!
声音通过石质媒介和汹涌的风瞬间传遍整个石窟,震得人耳膜发麻,心脏都跟着一颤!
那尊石雕表面那些难以理解的刻痕和孔洞,在这一刻,竟然齐齐发出了微弱的、一闪而逝的青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瞬间激活了!
紧接着——
“呜嗷——!!!”
一声无法形容的、狂暴到极致的、充满了痛苦与愤怒的嘶吼,猛地从我们脚下的深渊、从四面八方、甚至仿佛直接从岩壁中穿透出来,炸响!
这吼声比之前在栈道上听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接近,都要恐怖!其中蕴含的疯狂意志,几乎要撕裂人的神智!
整个石窟剧烈地震动起来!碎石和灰尘簌簌而下!
“不好!!”油彩脸首领脸色骤变,之前的从容和狂热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它被惊醒了!彻底醒了!快!封住风眼!所有人守住……”
他的命令被接下来更猛烈的一声撞击巨响打断!
轰!!!
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下面疯狂地撞击着石窟的底部!
灯盏剧烈摇晃,火光乱闪,几乎熄灭。围住我们的地蛟帮众阵脚大乱,人人脸上都露出了骇然之色,再也顾不上我们,惊慌地看向脚下和四周。
就是现在!
“走!”我一把拉起吓懵了的小石头,趁着对方混乱、注意力被那恐怖的异变吸引的刹那,朝着石窟对面那个黑黢黢的出口亡命冲去!
“拦住他们!”油彩脸首领惊怒咆哮。
一名离得最近的帮众下意识地挥刀砍来!
我猛地将小石头往出口方向一推,自己侧身险险避开刀锋,顺势抓住那人挥刀的手臂,借着前冲的力道狠狠一拽,同时脚下使绊子!
那帮众本就因震动而站立不稳,被我这么一带,惊呼一声,踉跄着撞向另一个同伴,两人顿时滚作一团,挡住了后面追兵的路线。
我不再恋战,转身冲进出口。
身后是地动山摇般的震动、怪物狂暴的嘶吼、地蛟帮众惊恐的喊叫以及油彩脸气急败坏的怒吼。
而前方,是更深、更黑暗的未知。
但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