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石阶结着薄冰,每走一步都发出 “咯吱” 的脆响,像踩碎了谁的骨头。暗卫 “影” 提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与铁链上凝结的血痂相映,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甜。
刑房的木门上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推开时发出 “吱呀” 的哀鸣,扬起的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刑架上捆着个男人,破衣烂衫下的皮肉早已分不清是鞭伤还是烫伤,唯有那双眼睛,还透着几分未散的凶光 —— 他是李统领的心腹,也是昨夜绑架七皇子的主谋之一,被暗卫营从西华门的乱葬岗拖回来时,只剩半口气。
“水……”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响,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
影没动,只是将油灯往他眼前凑了凑。火光映在男人眼底,照出他瞳孔里的恐惧。影的指尖轻轻搭在腰间的短刀上,刀鞘上的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 那是暗卫营的标记,也是死亡的预兆。
“昨夜在西华门,你跑什么?” 影的声音比石壁还冷,“若真是黑风寨的人,怎会怕禁军的箭?”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颤,伤口被铁链扯动,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依旧咬着牙:“我…… 我只是个小喽啰,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影忽然从怀中掏出个血布包,打开时里面是半块虎符,“这是从你靴子里搜出来的,柳家的私兵令牌,你说你不知道?”
虎符的青铜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见了鬼般剧烈挣扎:“不是我的!是…… 是别人塞给我的!”
“哦?” 影的皮鞭忽然挥出,带着破空的锐响,抽在男人的伤口上,血珠瞬间溅起,“是谁塞给你的?是李统领,还是…… 柳尚书?”
“啊 ——!” 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滚落,“我说!我说!是柳尚书!是他让我们这么做的!”
影停下动作,皮鞭的末梢还滴着血:“说清楚。”
“三年前柳尚书被贬时,就料到有今日!” 男人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濒死的绝望,“他让我们这些旧部潜伏在京城,假装成黑风寨的人,等时机一到,就…… 就绑架七皇子,逼皇上放他出狱,逼皇后交出兵权!”
他的目光扫过刑房的角落,那里堆着些破旧的盔甲,甲胄上刻着的 “柳” 字虽已模糊,却依旧能辨认:“这些盔甲都是柳家旧部的!我们根本不是山贼,是…… 是柳家军的残部!”
影示意身后的记录官提笔,自己则绕到男人面前,油灯的光晕照亮他面罩下的眼睛:“柳妃娘娘知道吗?她每月给你们送的银钱,是柳尚书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提到柳若微,男人的眼神忽然复杂起来,有恐惧,有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柳妃…… 她什么都知道!甚至比柳尚书还急!上个月她派人送银钱时,还带来个锦囊,里面是七皇子的起居表,连他每日辰时会去御花园喂兔子都写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从嘴角涌出:“她说…… 只要抓住七皇子,就能让皇后方寸大乱,到时候…… 到时候她就能做皇后,柳家就能东山再起……”
“锦囊在哪?”
“被…… 被李统领收着了,他说…… 说这是要挟柳妃的筹码……”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开始打架,“我们都被利用了…… 柳尚书和柳妃,谁也没真想救谁,都想…… 都想踩着我们的尸骨往上爬……”
影接过记录官递来的供词,逐字核对,确认无误后,将一块烙铁扔进炭火盆。烙铁很快烧得通红,映着他冰冷的眼神:“最后一个问题 —— 柳尚书与敌国往来的密信,藏在何处?”
男人的身体猛地绷紧,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影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抓起烧红的烙铁,在他耳边轻声道:“是你说,还是让你的家人说?”
“不!不要伤害我妻儿!” 男人终于崩溃,嘶吼道,“在柳府西厢房的地砖下!第三块砖!下面有个暗格!密信就在里面!还有账本…… 记录着柳尚书贪墨军饷的账本!”
影将烙铁重新扔进火盆,火星溅起,落在供词上,烫出个焦黑的洞。他转身往外走,身后传来男人的哭喊:“我都说了!放了我妻儿!求求你放了他们!”
影的脚步没停。天牢的甬道漫长而黑暗,像一条吞噬人性的巨蟒。他知道,这些供词一旦送到皇上手里,柳家就再无翻身的可能。可他握着供词的手,却比天牢的石壁还要冷 —— 这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有绑匪的,有柳家的,或许还有…… 那些无辜者的。
走出天牢时,天色已微亮。晨光穿透云层,照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泛着金色的光,与天牢的黑暗形成刺眼的对比。影望着养心殿的方向,那里的烟囱正冒着袅袅青烟,皇帝大概已经醒了。
他将供词交给等候在外的小李子,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呈给皇上。另外,派人去柳府西厢房,按供词所说,取密信和账本。”
小李子接过供词,指尖触到纸页的冰凉,慌忙躬身应下。看着影消失在晨光里的背影,他忽然觉得,这些暗卫就像宫里的影子,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递上最致命的一刀。
而天牢的刑房里,男人的哭喊渐渐微弱。记录官收拾着笔墨,忽然发现供词的角落,有一行被血浸染的小字 ——“柳家倒了,我们这些棋子,也该碎了”。
炭火盆里的烙铁还在发烫,映着这行字,像一句迟来的谶语。这场由暗卫审出的供词,终究成了压垮柳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是谁也不知道,这稻草底下,还压着多少未说出口的真相,和多少被权力碾碎的人生。
晨光越来越亮,照亮了天牢外的石板路,却照不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影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宫墙深处,只留下那份浸血的供词,在小李子的手里微微颤动,像一张即将铺开的网,要将柳家的一切,都网罗其中,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