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的火把在冷宫外连成一片火海,将焦黑的断墙照得如同白昼。小禄子被侍卫反剪着双臂按在地上,嘴里塞着布团,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嘶吼,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沈微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沈微婉站在火把的光晕里,月白裙裾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没看地上挣扎的人,只对禁军统领道:“搜身。”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从李禄子怀里翻出一枚青玉令牌,上面刻着半个 “景” 字 —— 这是景仁宫暗线专用的信物,另一半在淑妃手里。还有一张揉皱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字:“三更,冷宫后墙,伪作私通状,焚之。” 字迹凌厉,正是淑妃的手笔。
春桃跪在一旁,看着那枚令牌和字条,嘴唇哆嗦着,突然 “哇” 地一声哭出来:“是她!都是她逼我的!她拿我弟弟的性命要挟我,说要是不照做,就让我弟弟死在慎刑司里!”
沈微婉示意侍卫给她松绑,声音平静:“你说的,可有证据?”
春桃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包东珠,又将手背的伤口凑到火把下:“这是娘娘赏我的!她说只要我回头,就保我弟弟平安!这伤是方才在寝殿里被匕首划的,她早就防着这一手……”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混着泥土糊了满脸,“还有那助眠香,是小禄子给我的,说只要让您闻了,就会人事不知……”
禁军统领在一旁听得分明,脸色越来越沉。他捧着令牌和字条上前一步:“婕妤娘娘,这些物证足以定罪。是否现在就去景仁宫拿人?”
“不急。” 沈微婉摇头,目光扫过被押着的另外两名黑衣人 —— 他们是小禄子带来的帮手,此刻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先审这两人。小禄子是淑妃的心腹,骨头硬,可这两位…… 未必经得住吓。”
统领立刻会意,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两名黑衣人被拖到一旁,没过片刻,就传来撕心裂肺的求饶声,断断续续地喊着 “是淑妃指使的”“让我们伪造现场”“事成之后赏白银百两”……
火把的光影里,沈微婉的侧脸冷得像冰雕。她早算准了,淑妃急功近利,用的人大多是些见钱眼开的泼皮,根本经不起拷问。
“够了。” 她抬手止住刑讯,对统领道,“带着人证物证,随我去紫宸殿。”
紫宸殿的灯火彻夜未熄。皇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那枚青玉令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大气不敢出,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淑妃…… 她竟敢?” 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指节捏得发白。他不是傻子,淑妃骄横跋扈他早有察觉,却没想到她敢在宫里动这么大的手脚,还想用 “私通” 的罪名污蔑嫔妃 —— 这是在打他的脸。
沈微婉跪在殿中,声音平静无波:“陛下息怒。臣妾也是侥幸逃脱,若非春桃姑娘幡然醒悟,恐怕早已成了冷宫柴房里的一把灰。”
春桃跪在她身后,连连磕头:“奴婢罪该万死!但句句属实!淑妃娘娘拿奴婢弟弟要挟,还说事成之后就让他‘没了’,永绝后患!”
这时,禁军统领上前禀报:“启禀陛下,慎刑司的王总管已被拿下,从他房里搜出淑妃给他的密信,正是关于处置春桃弟弟的。另外,太医院的陈院判呈上证词,说淑妃近日曾向他打探寒息散的药性……”
一桩桩,一件件,证据像锁链般缠上淑妃,环环相扣,密不透风。
皇帝猛地将令牌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传朕旨意,淑妃苏氏,善妒成性,意图谋害嫔妃,伪造宫闱丑闻,即日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景仁宫所有内侍,一律杖毙!”
“陛下圣明。” 沈微婉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这场 “引蛇出洞” 的戏,她唱得步步惊心,终于等到了收网的时刻。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淑妃背后的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母亲的死因也还有诸多疑点,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走出紫宸殿时,天已微亮。东方泛起鱼肚白,将宫墙染成淡淡的金粉色。春桃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地问:“娘娘,我弟弟……”
“已派人送去京郊的庄子上,衣食无忧。” 沈微婉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若想走,就去那里陪他;若想留,就跟着青禾学规矩。”
春桃眼圈一红,重重磕了个头:“奴婢愿留下伺候娘娘!”
沈微婉没再说话,径直往寝殿走去。晨露打湿了裙摆,带着沁骨的凉意,却让她的头脑愈发清醒。
网已张开,困住了第一条蛇。但深宫里的蛇,从来不止一条。
她抬手摸了摸袖中的银匕,匕尖的寒气透过布料渗进来,像一根无声的提醒。
前路还长,她得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