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混着冰片气息在殿内沉浮,曹皇后指尖摩挲着翡翠念珠,第一百零八颗珠子上的裂痕是新添的——三日前刘公公指甲划的。仁宗的目光掠过她发间微微歪斜的九尾凤钗,忽然想起这簪子原是八皇子生母的遗物。
\"曹羽近日...\"皇帝刚开口,鎏金烛台\"啪\"地爆开灯花。
\"臣妾代他请罪!\"曹皇后突然跪地,腕间缠金丝勾住仁宗袍角,\"那孩子收了磁州三座铁矿,定是下面人欺他年少...\"她垂首时,凤钗垂珠扫过青砖,映出刘公公在殿外候命的影子。
仁宗扶起她的手顿了顿:\"磁州?可是天禧二年出过塌矿案的...\"
\"陛下圣明!\"曹皇后顺势将暖炉塞进他掌心,炉底暗纹赫然是曹氏家徽,\"羽儿上月还捐了三百车磁石修葺玉宸宫,说是要效仿先帝...\"
\"先帝炼丹炸毁的可是半座宫阙!\"仁宗甩开暖炉,炉中香灰泼在《女则》上,显出焦黑的文字轮廓。
窗外忽起惊雷,曹皇后腕间金丝突然崩断:\"陛下今夜...是要去刘贵人处听琴?\"她指尖抚过被香灰污损的书页,\"听说她兄长在磁州任监铁使?\"
仁宗霍然起身,冕旒玉珠撞得叮当作响:\"皇后倒是耳目灵通!\"
\"臣妾不过记性好些。\"曹皇后拾起断落的金丝,缓缓缠回手腕,\"就像记得景佑三年重阳,八皇子咳血那日...\"
待龙辇声远,曹皇后砸碎缠枝莲纹茶盏。瓷片割破指尖的血珠坠入香炉,腾起的青烟凝成磁州矿脉图。
\"娘娘,磁童名册...\"刘公公鬼魅般现身,递上浸过明矾水的素笺。
曹皇后就着残烛点燃名册,火光照亮她眼底寒芒:\"告诉羽儿,往玉宸宫地窖再送七个童男——要酉年酉月生的。\"
\"那刘贵人...\"
\"她兄长不是爱矿洞么?\"曹皇后拔下凤钗,尖端正对着磁州方位,\"让他永远守着心爱的铁矿吧。\"
刘贵人宫中飘着陌生的苏合香,仁宗摩挲着袖中密报——曹羽在磁州私造的火器图纸,边角印着西夏狼纹。
\"陛下尝尝这君山银针...\"刘贵人素手斟茶时,袖口滑落半截青紫——那是前日被玄冰冻伤的痕迹。
宫中飘着淡淡的安息香,仁宗目光掠过窗边半开的檀木匣——匣中白玉镇纸压着半页泛黄账册,边角隐约可见\"磁州\"朱印。
\"陛下尝尝新贡的蒙顶茶。\"刘贵人素手执壶,腕间翡翠镯滑落,露出寸许青紫冻痕。茶汤注入定窑白瓷盏时,水面浮沫竟凝成北斗七星状。
仁宗指尖轻叩盏沿:\"听闻你兄长在磁州...颇得矿工爱戴?\"
\"兄长愚钝,只知与铁石为伴。\"她垂眸轻笑,簪头珍珠映出账册上\"曹羽\"二字,\"上月来信还说,矿洞深处发现前朝...\"
窗外忽有夜枭厉啸,打断未尽之言。
仁宗关心握住她斟茶的手:\"这冻伤,是玄冰真气所致?\"
茶壶应声落地,刘贵人踉跄后退,袖中滑落半枚磁州兵符。仁宗俯身拾起,符身裂痕处渗出靛蓝液体——与八皇子棺中磁粉同源!
\"臣妾...臣妾不知此物何来!\"她跪地时发髻散乱,一支银簪滚落案底。簪头机关弹开,露出卷成细管的矿脉图,图中标注的爆破点直指玉宸宫。
\"好个不知!\"仁宗抖开矿脉图,磁粉簌簌而落,\"你兄长督造的这条暗道,通向的怕是曹家祠堂吧?\"
刘贵人猛然抬头,眼中水雾褪去:\"陛下既知曹羽在磁州私炼陨铁,可知他炼的不是兵器...\"
她指尖蘸茶,在案上画出双龙衔尾纹:\"...是能改朝换代的镇国鼎!\"
殿外忽传金铁交鸣,刘贵人猛地推开仁宗。三枚透骨钉破窗而入,钉入她肩头时溅起靛紫血花——竟是喂了磁蛊剧毒!
\"快走...\"她呕着黑血将账册塞入仁宗怀中,\"玉宸宫地窖...酉年童男...\"
展昭踹门而入时,刘贵人已气若游丝。仁宗扯开她染血的衣襟,锁骨下赫然烙着与冷青相同的影龙刺青!
五更鼓响,仁宗独坐福宁殿。账册最后一页黏着半片童衣残料,浸水后显出西夏文\"双龙祭\"。曹皇后突然闯殿,凤钗斜插,手持磁州急报——
\"刘监铁使昨夜矿难身亡,尸骨无存!\"
她递上沾着铁矿粉的讣告,纸背透出未干的墨迹:七月初七,青龙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