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回到平安小筑,金陵城的夜色已深,他点亮油灯,心中沉思,城中暗流涌动,他已有所察觉。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贡院之后,那场围绕他文章的争论,才真正开始。
贡院深处,阅卷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主考官陈修远面前,林凡的策论、诗赋和经义三份考卷并排摆放,墨迹犹新。
方大人站在一旁,面色激动,而几位与世家有牵连的考官,则脸色铁青,不发一语。
“诸位,林凡此子三场考卷,我已亲自阅毕。”
陈修远的声音平静,却有一种不容辩驳的重量,“策论直指金陵沉疴,诗赋情系百姓苍生,经义更是融会贯通,不拘泥于旧说。此等文章,百年难遇,当为此次乡试魁首!”
他话音一落,阅卷房内,原本的寂静瞬间被打破。
“陈大人,此言差矣!”
一位与李家有旧的考官,名叫刘明,率先出声,他拱手行礼,语气中却满是强硬,“林凡文章,言辞激烈,直指朝廷弊病,更对金陵世家多有不敬。这岂是为官之道?此乃狂悖之语,非中正平和之文!”
另一位与王家交好的考官,钱同,也随声附和:“刘大人所言极是!林凡诗赋,虽有几分悲悯,却尽是市井俗事,毫无风雅可言。我金陵文坛,历来讲究引经据典,词藻华丽。他这等粗鄙文风,若登大雅之堂,岂不贻笑大方?”
他们的言语,将矛头直指林凡文章的风格与立意,试图从根本上否定其价值。
“粗鄙?狂悖?”
陈修远眉峰微动,他拿起林凡的策论,手指轻抚纸面,目光扫过在场的考官们,声音渐沉,“何谓文道?是堆砌辞藻,空谈玄理,还是体察民情,经世致用?”
他将策论轻轻放在桌上,目光转向刘明和钱同:“若文章不能反映民间疾苦,不能为百姓谋福祉,那与那些吟风弄月的空谈,又有何区别?我倒觉得,林凡文章,不拘泥于旧法,敢于直抒胸臆,这才是真正的文道革新!”
方大人趁机上前一步,躬身说:“陈大人明鉴!林凡文章,其文气之盛,更是我等平生罕见。据收卷兵丁所说,他两场考试,皆引动文气化形异象。这并非寻常文章可及,分明是与天地共鸣,得文道认可!”
“文气化形又如何?”
刘明冷哼一声,不退反进,“文气化形,亦有邪术旁门之说!我等金陵文坛,向来以圣贤之道为宗,以中庸平和为本。此子‘格物致知’,‘以实为先’,听起来新颖,实则离经叛道,有悖圣贤教诲!若将其拔擢为魁首,便是认可此等‘异端’文风,必将动摇我金陵文坛的根基,甚至引发学子效仿,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陈大人三思!”钱同也附和,“此子文章,恐会蛊惑人心,带来祸端!”
阅卷房内的争论,已然从林凡的考卷,上升到文道理念的根本分歧。
支持者认为林凡的文道代表了革新与进步,切合当今金陵的困境;反对者则将林凡的文章视为“异端”,认为其冲击了传统的文道正统,威胁到世家赖以生存的文化根基。
陈修远听着这些言论,脸色逐渐变得严肃。
他知道,这不只是对林凡的质疑,更是对整个科举制度,对文道未来走向的争论。
他缓缓起身,一股浩然文气从他体内升腾而起,充斥着整个阅卷房。
那文气并非咄咄逼人,却有一种让人心神俱颤的磅礴与厚重。
“文道者,大道也。大道至简,在乎人心,在乎民生!”
陈修远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若文道止步于引经据典,止步于风花雪月,止步于粉饰太平,那这文道,便是一潭死水,迟早枯竭!”
他目光扫过刘明和钱同,以及那些面色不定的考官:“林凡文章,虽不拘泥于旧法,却字字珠玑,句句肺腑。他所言金陵之弊,是事实;他所求百姓安康,是正道!这才是真正的文人风骨,真正的经世之才!”
“至于‘异端’之说,我倒觉得,那些墨守成规、固步自封的言论,才是真正的‘异端’!”
陈修远语气加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金陵城已然沉疴日久,若无这般破局之策,若无这般敢言敢为的学子,何来未来?何来希望?”
他重新拿起林凡的考卷,高高举起,声音在阅卷房内回荡:“我陈修远今日在此明言!林凡此子文章,便是此次乡试魁首!他所代表的文道,便是金陵乃至天下文道的未来!”
陈修远此言一出,阅卷房内瞬间鸦雀无声。
刘明和钱同等人脸色煞白,他们知道,主考官这是彻底与金陵世家撕破了脸。
这不仅仅是对林凡的力挺,更是陈修远以一己之力,向整个金陵文坛的保守势力宣战!
“陈大人,这……这恐怕会引来金陵世家的强烈不满,甚至……甚至会动摇您的主考官之位啊!”
一位平日里与陈修远有些交情的考官,忍不住低声劝说。
陈修远没有理会,他只是将林凡的考卷小心翼翼地放在主位之上,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贡院的屋檐,望向金陵城的深处。
他知道,他今日的决定,必然会在金陵城中掀起滔天巨浪。
那些世家大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所要面对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但是,他没有退缩。
他坚信,林凡所代表的文道,是正确的,是金陵城唯一的希望。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现在,他需要做的,便是顶住这股来自金陵城各方的巨大压力。
陈修远缓缓坐下,他看着桌上的三份考卷,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一种坚毅。
他能否顶住这股压力,力保林凡,让这股文道新风,在金陵城中生根发芽?
那些世家大族,又将如何反扑?
金陵城的风云,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