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蛊婆“赤医药引”的嘶喊在山谷间回荡,余音未散,巫教阵营已如滚油泼水般炸开!
“赤医?胡扯!那是我教圣器善罐的神效!”有蛊师厉声驳斥。
“同心蛊!罗阿婆果然包藏祸心,竟将双子蛊种在外人身上!”更多目光如毒刺般扎向沈墨和王石头耳后。
“拿下他!剖出善罐火种!”极端者已驱动毒虫向前涌动!
蚩梦立于蛇首,黑纱下的脸色变幻不定。项间银链内蛊王的嘶鸣与反噬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老蛊婆的预言与沈墨熬炼的金汤气息又形成诡异的拉扯。她玉手抬起,指尖幽绿光芒吞吐不定,最终化为一声冰冷的叱喝:“够了!退下!”
圣女威压暂时压住骚动。她寒潭般的眸子深深看了沈墨一眼,那目光复杂得如同葬龙涧的迷雾:“预言也好,巧合也罢。沈墨,红崖瘟祸因你而起,七十二寨的血债,终需偿还!善罐与天书,暂寄你处!待地脉崩时,我再来取!” 她猛地一挥手,紫色毒雾裹住巨蟒与教众,虫潮如退潮般没入密林,只留下浓烈的腥气与无声的威胁。
危机暂解,营地却无丝毫轻松。
“赤医?药引?这都啥跟啥?”王石头摸着耳后灼热的同心蛊疤,憨胖脸上满是茫然与后怕。
疤脸队长盯着沈墨腰间微光流转的善罐,刀疤紧拧:“沈墨,这罐子…还有那预言…”
沈墨收起金汤瓦罐,掌心感受着善罐温润的脉动,声音低沉:“是罗阿婆的局,也是催命符。当务之急,是找到修复地脉裂痕的关键——‘丙戌’符石!”
他目光扫过昨夜阴兵袭营后的一片狼藉,最终落在营地边缘一堆相对完好的瓦砾下——那里,蜷缩着那个半边脸颊灰石化、怀揣神秘铜匣的哑童!昨夜激战,竟无人顾得上他。
哑童依旧惊恐,但或许是沈墨之前药膏缓解了石化痛楚,又或许是王石头那张憨厚红脸带来的安全感,当王石头小心翼翼地靠近时,他没有激烈反抗,只是死死抱着铜匣。
“娃娃,莫怕,坏人都走了。”王石头尽量放柔粗嗓门,掏出半块干粮,“饿了吧?先垫垫。”哑童犹豫着,伸出未石化的手接过,小口啃咬,目光却始终警惕地扫视四周,尤其在看到沈墨走近时,身体又绷紧了。
沈墨蹲下身,没有贸然触碰铜匣,而是从药箱里拿出清凉药膏,示意王石头帮他涂抹在石化蔓延的脸颊边缘。清凉感让哑童稍微放松。沈墨取出纸笔,画了一个简易的晒甲山图形,然后指向他怀中的铜匣,又做了个“打开”的手势,眼神带着询问。
哑童看看图,又看看沈墨,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用力点头!他指着铜匣,又指着自己的喉咙,拼命摇头,发出“啊啊”的急音,接着张开嘴,艰难地试图发出一个音节,却只有嘶哑的气流声。他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仿佛在强调需要“声音”。
“《开山调》!”石匠阿鲁排众而出,神情凝重,“只有葬龙涧老石匠才会的彝文古调!是开山采石前祭祀山神、祈求平安的密钥!这娃娃知道开匣需要特定的声纹,但他嗓子…被这石化症毁了!”
希望近在咫尺,却被无情阻断!气氛再次焦灼。
“阿鲁兄弟,寨子里还有会唱全本《开山调》的老石匠吗?”沈墨问。
阿鲁痛苦摇头:“没了…最后一个会唱全本的老岩叔,去年采‘血枫石’时…被突然喷发的死气卷走,尸骨无存!我…我只记得几句零碎片段。”他试着哼出几个苍凉古朴的音节,调子与昨夜他带来的屯堡老兵哼的起调相似,但更完整一些。
哑童听到调子,眼睛更亮,拼命指着铜匣点头!但阿鲁哼完一段,后面的调子无论如何也接不上,急得直挠头。铜匣依旧沉默。
“难道…真要硬撬?”疤脸队长盯着铜匣,手按刀柄。哑童立刻惊恐地抱紧匣子,缩成一团。
“不可!”沈墨和阿鲁异口同声。这种古老机关,强行破坏很可能触发自毁或更恐怖的禁制。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王石头看着哑童灰石化的半边脸颊,又看看自己熬煮金汤的瓦罐,突然一拍脑门:“沈医正!您那金汤…不是能化毒蛊吗?这娃娃的石头病,也是地脉死气阴毒所染,能不能…试试?”
沈墨闻言,心中一动!昨夜金汤炼化九绝蛊,展现的是至阳生机对阴邪毒质的霸道净化!哑童的石化症,本质也是地脉死气侵蚀!或许…真有一线可能!
“石头!取金汤来!要温的!”沈墨当机立断。
王石头立刻从瓦罐底小心舀出小半碗温热的金汤。粘稠的汤汁如同融化的黄金,散发着温润醇香与磅礴生机。
哑童看着那金灿灿的汤水,又看看沈墨温和的眼神和王石头鼓励的笑容,犹豫片刻,终于张开嘴。
沈墨用木勺,极其小心地将一滴金汤滴入哑童口中。
滋——!
微不可查的轻响从哑童石化脸颊的边缘传来!只见那灰白色的石化边缘,接触金汤的部位,竟如同冰雪消融般,极其轻微地回缩了一丝!露出一线极其微弱的、属于正常肌肤的色泽!虽然只有一丝,且石化很快又顽固地蔓延回来,但这变化,清晰可见!
“有用!真的有用!”王石头激动地低呼。
哑童也感觉到了!他灰暗的眼眸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指着自己的喉咙,又指着金汤,急切地“啊啊”叫着!
沈墨心中振奋,又喂他喝下小半勺金汤。这一次,效果更明显些!哑童喉咙部位的石化似乎被金汤生机强行“软化”了一瞬!他努力地、极其艰难地张开嘴,试图发声——
“嗬…嗬…嚯…啦…” 一个破碎、嘶哑、却依稀能辨出古老韵律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正是《开山调》的起音!比阿鲁唱的更加苍劲古朴!
咔哒!
哑童怀中的铜匣,随着这破碎的音节,猛地发出一声清晰的机括弹动声!
有反应!而且比昨夜老兵哼唱时的反应更强烈!
“快!阿鲁兄弟!接着唱!他发声时你跟上!”沈墨急道。
阿鲁精神大振,立刻集中精神,在哑童艰难地再次挤出那个起音“嗬——!”时,他无缝衔接上自己记忆中的下一段:“哎——哟——嚯——啦——!”
哑童憋红了脸,在金汤生机的支撑下,努力配合着阿鲁的调子,破碎的音节艰难地挤出:“…石…开…山…神…佑…”
两人的声音,一个破碎嘶哑却带着古韵,一个雄浑苍凉带着石匠的厚重,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残缺却充满力量的声纹!
咔哒!咔哒!咔哒!
铜匣内部的机括声随着声纹的节奏不断响起,越来越密集!匣盖的缝隙处,甚至透出淡淡的土黄色微光!
眼看就要成功开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三道乌光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成品字形直射正在全力发声的哑童和阿鲁!角度刁钻狠毒!
“小心!”一直警惕戒备的疤脸队长怒吼拔刀格挡!
但乌光速度太快!他只勉强劈飞一道!
另外两道,直取哑童咽喉和阿鲁心口!
电光火石间,一道肥胖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横扑过来!
是王石头!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本能地用自己的身体当作肉盾,挡在了哑童和阿鲁身前!
噗!噗!
两道乌光狠狠扎入王石头厚实的肩胛和肋下!是淬毒的乌黑弩箭!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肥胖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
“石头!”沈墨目眦欲裂!
袭击者身影从营地外围的阴影中鬼魅般闪现!三名身着紧身黑衣、脸上覆盖着简易星纹面具的刺客!他们手中端着精巧的臂弩,身法诡异,直扑铜匣!目标明确——杀人!夺匣!
“钦天监星图派的杂碎!”疤脸队长认出对方装束,怒吼着带亲兵扑上拦截!营地瞬间陷入混战!
弩箭入体的剧痛让王石头几乎昏厥,但他耳后那道枫叶胚芽状的同心蛊疤,此刻却因剧毒和生死危机刺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狂暴的意念顺着同心蛊链接冲击向沈墨:“沈医正…匣子…不能丢…!”
沈墨心神剧震!他强压愤怒,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开匣!他一把抄起掉落地上的铜匣,塞到因惊吓再次失声的哑童怀里,厉喝:“别停!继续唱!石头用命换的机会!”
同时,他傩面瞬间覆脸!裂目金光蓄势待发,锁定了扑得最快的一名星图派刺客!
哑童看着倒在血泊中抽搐的王石头,看着沈墨傩面下决然的眼神,小脸上爆发出一种超越年龄的狠劲!他猛地将剩下的金汤全部灌入口中!磅礴生机强行冲开石化对喉咙的禁锢!
“嗬——!!!” 一声用尽生命力的、嘶哑却穿透战场的古老起音,从他喉咙里炸响!
阿鲁虎目含泪,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最雄浑的应和:“开——山——呐——!!!”
两人的声浪混合着血腥与金汤的气息,形成一道无形的冲击波!
嗡——!
哑童怀中的铜匣爆发出强烈的土黄色光芒!机括声连成一片!匣盖“啪嗒”一声,自动弹开!
匣内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泛着淡淡油光的古老皮卷!
沈墨眼疾手快,一把抓出皮卷展开!
皮卷之上,赫然是一幅极其精细、用朱砂和炭笔绘制的晒甲山矿脉密道图!山腹之中,九曲回环,标注着无数岔路和危险符号。而在矿脉最深处、靠近红崖天书正下方的位置,赫然用醒目的红圈标记着——“丙戌原坑”!
地图!指向符石原矿坑的地图!
然而,就在沈墨看清地图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名被他傩面锁定的星图派刺客,眼看夺匣无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竟不顾同伴,猛地将手中臂弩对准了刚刚唱完、虚脱倒地的哑童!弩箭乌光闪烁!
“尔敢!”沈墨怒喝,裂目金光瞬间激发!
金光后发先至,精准地轰在那刺客胸口!刺客惨叫一声,胸口炸开一个焦黑大洞,毙命当场!
但临死前,他手臂还是无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弩箭偏转,“噗”地一声,射穿了哑童无力垂落的手臂!
“啊——!”哑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剧痛让他猛地张大了嘴!
就在这一瞬间——
沈墨透过傩面“天目”,清晰地看到哑童因剧痛张大的口腔深处,那被石化侵蚀近半的舌根上,赫然烙印着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图案——那是由无数细密银点构成的、不断旋转的星图!与昨夜阴兵体内能量核心的星图漩涡,以及钦天监铜牌上的星轨,如出一辙!
哑童的舌根上,竟然烙印着钦天监星图派的密文印记!
这身染石化症、怀揣矿脉密图、开启需要石匠古调的哑童…竟然是钦天监的人?!还是说…他只是一个被烙上印记、用于传递信息的“容器”?
沈墨握着滚烫的矿脉图,看着哑童舌根上那旋转的星图,又望向王石头倒下的血泊,傩面下的眼神冰寒刺骨!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