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血枫林,死寂的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蛊王如同被激怒的暗金凶兽,疯狂扭动着蜕变后更加强悍的身躯,暗金甲壳与缠绕周身的金色符文锁链剧烈摩擦,爆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和能量湮灭的火星!每一次挣扎,都让那些由罗阿婆残魂所化、守护着“丙戌”符石虚影的锁链光芒黯淡一分!
“稳住它!”沈墨额头青筋暴起,全力催动与蛊王的认主联系,试图压制它的凶性。但那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地脉精粹的贪婪渴望,此刻压倒了认主的约束!蛊王复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金色虚影!
“链子快撑不住了!”阿鲁捂着左臂乌黑的伤口,焦急大喊。蚩梦脸色惨白,尝试用巫教秘法沟通,但回应她的只有蛊王狂暴的意念冲击。
胡一手躲在远处一块巨石后,眼中闪烁着阴毒与算计的光芒。他在等,等链碎符消,等龙煞反噬!届时混乱之中,或许是他脱困甚至夺取蛊王、向姚广孝邀功的唯一机会!
就在这千钧一发、金色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即将崩断之际——
“嗬!”一直紧盯着符石虚影和蛊王角力的哑童,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他小小的身体猛地扑向罗阿婆那座泥土滑落、露出下方一截乌黑油亮绳索的新坟!他双手飞快地扒拉着坟土,仿佛下面埋着什么救命的东西!
“孩子,危险!”蚩梦想去拉他,却被蛊王挣扎逸散的狂暴能量逼退。
哑童充耳不闻,小小的手在泥土中飞快挖掘。几息之间,他竟然从坟茔边缘的泥土里,扯出了一件东西——一个沾满泥污、却难掩其古朴银质的雕花手镯!镯身缠绕着藤蔓般的纹路,接口处镶嵌着一小块温润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奇异石头。
“那是…”沈墨瞳孔骤缩!这镯子的样式…与灰晶记忆中建文帝维修天书时紧握的半块苗银项圈缺口,以及人皮星图上锁龙金匮的滴血玉锁形状,隐隐呼应!
哑童紧紧攥着手镯,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跌跌撞撞地冲向沈墨,将镯子高高举起,指向那摇摇欲坠的符石虚影和狂暴的蛊王!口中发出焦急的“嗬嗬”声,眼神充满了祈求。
沈墨瞬间明悟!哑童的意思是,这镯子能解眼前危局!他毫不犹豫,一把接过那沾满泥土的银镯。入手微沉,一股冰凉却带着奇异安抚感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竟让他因全力压制蛊王而躁动的气血微微一静。
如何用?沈墨心念电转。灰晶记忆、项圈缺口、玉锁形状…建文帝维修天书…维修!
他猛地看向阿鲁:“傩面!快!戴上你的山魈傩面!对着这镯子和符石虚影,跳‘窥天傩’!快!”
阿鲁虽不明所以,但对沈墨的信任压倒一切。他强忍左臂尸毒侵蚀的剧痛,猛地摘下腰间那仅剩两角、裂纹遍布的“山魈傩面”,扣在脸上!狰狞的傩面覆盖脸庞的瞬间,一股苍凉、野性、带着洞穿虚妄意味的傩神气息升腾而起!
“嗬…哈…咿呀——!”
阿鲁喉中发出不成调的、古老而诡异的傩腔,双足跺地,身体以一种扭曲、夸张、仿佛要撕裂空间般的姿态急速舞动起来!不再是送葬的悲怆,而是充满了窥探天机、质问幽冥的狂放!傩舞·窥天问卜!
随着阿鲁狂放的舞姿,山魈傩面仅存的双眼位置,骤然射出两道凝练的、如同实质的暗红色傩光!傩光并非射向蛊王或符石,而是精准地照射在沈墨手中的银镯,以及那被金色锁链缠绕的“丙戌”符石虚影之上!
“嗡——!”
当暗红傩光、银镯蓝光、符石金光三者交汇的刹那,异变陡生!
以交汇点为中心,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清晰可见的、半透明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光线扭曲,景物模糊,仿佛现实被一层水幕覆盖!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荡漾的涟漪中心,那摇摇欲坠的符石虚影和狂暴挣扎的蛊王…竟然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瞬间凝固!连那即将崩断的金色锁链,其崩裂的进程也被强行停滞!时间…在这一小片区域,出现了诡异的凝滞!
但这凝滞并非目的!在凝固的符石虚影上方,涟漪荡漾最剧烈之处,一幅截然不同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动态画面,被强行投射出来,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画面中,依旧是晒甲山红崖天书碑。但碑体完好无损,没有一丝裂痕。碑前站着几个人影。
居中一人,身披染血的明光铠,身材魁梧如山,虬髯戟张,不怒自威,手中一杆镔铁长枪拄地,枪缨猩红——赫然是早已被朱元璋赐死的凉国公蓝玉!他活着!而且气势更胜从前!
他身旁,站着一个身穿朴素苗装、面容温婉的苗女(阿月朵?),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苗女颈间,戴着完整的、与建文帝项圈同源的苗银项圈。
而在蓝玉身后,是几个伤痕累累、却眼神坚毅的将领和苗疆勇士。他们脚下的大地…却呈现出一片令人绝望的景象!
大地不再是泥土,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的、如同活物般的灰白色肉膜!肉膜之下,隐约可见被包裹、吞噬的山川轮廓和城镇废墟!无数扭曲、只剩下人形的灰白“石雕”被镶嵌在肉膜表面,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整个画面死寂一片,除了肉膜蠕动时发出的、令人作呕的粘稠“咕噜”声,再无其他生机!
没有石化煞气,没有灰晶瘟疫…而是整个大地被一种更恐怖、更彻底的“肉膜”活活吞噬、同化!
蓝玉仰天怒吼,声如雷霆,充满了不甘与悲愤:“允炆!你糊涂啊!信那妖僧谗言,熔符石铸什么金匮锁龙!如今地脉母体反噬,万物归墟…完了!全完了!!”他猛地举起长枪,枪尖直指苍穹,仿佛在质问那冥冥中的存在。
他身旁的苗女阿月朵紧紧抱着婴儿,泪流满面,口中喃喃着苗语祷词,她颈间的银质项圈发出微弱的光芒,试图守护怀中的婴儿,但那光芒在无边无际的灰白肉膜面前,如同风中残烛。
画面至此,剧烈波动,仿佛信号不稳。在即将消散的最后一瞬,众人清晰地看到,在蓝玉脚下那片蠕动的灰白肉膜深处,一只巨大无比、冰冷无情的灰白色“眼睛”…缓缓睁开!漠然地“注视”着画外的一切!
噗!
阿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上的山魈傩面“咔嚓”一声,仅存的右角彻底崩碎!傩光消散,时空涟漪瞬间平复。那投射出的绝望画面如同泡影般消失。被凝滞的蛊王和符石虚影也恢复了动态,但蛊王似乎被刚才那恐怖的“眼睛”震慑,挣扎的力度明显减弱,复眼中流露出本能的惊惧。
符石虚影上的金色锁链,光芒虽然依旧黯淡,却暂时稳定了下来。
“那…那是什么?!”蚩梦声音颤抖,被那吞噬天地的灰白肉膜和最后的巨眼吓得魂飞魄散。
“另一个可能…”沈墨脸色凝重得可怕,紧握着手中微微发烫的银镯,“一个蓝玉未死,但建文帝依旧选择熔铸符石锁龙…最终导致地脉彻底崩溃、万物被‘地脉母体’反噬同化的…绝望未来!”他瞬间理解了这银镯的能力——它是建文帝维修天书时留下的“时空道标”,结合特定傩舞与符石共鸣,能窥见不同选择导致的时间分支!
“蓝玉…阿月朵…孩子…”哑童望着画面消失的地方,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孺慕,小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沈墨心中剧震!哑童的反应…蓝玉…阿月朵…婴儿…维修天书…难道?!
他立刻低头仔细查看手中银镯。在傩光与时空涟漪的激发下,银镯接口处那块散发蓝光的奇异石头内部,竟浮现出无数细密到极致的、如同星辰运转般的光纹!这些光纹的排列组合,与红崖天书碑上的星图文、人皮星图袄的锁龙阵图,甚至哑童舌根的密文,都有着某种深层次的呼应!这分明是建文帝留下的、关于天书时空本质的终极密码!
“天书记录的不仅是空间奥秘…更是时间洪流…”沈墨喃喃自语,窥见平行时空的震撼让他对姚广孝和巫教的计划有了更深层次的危机感。
然而,就在沈墨试图解读镯中光纹的刹那——
“嗡…嗡…嗡…”
那银镯竟不受控制地自行高频震动起来!接口处的蓝色奇石光芒大盛!一圈比刚才强烈十倍、范围更广的时空涟漪,以银镯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一次,涟漪不再是投射景象,而是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扫过整个山顶!被扫过的血枫树,树叶在赤红与枯黄之间急速闪烁;飘落的枫叶在半空凝滞又加速;阿鲁手臂的伤口流出的血滴,在乌黑与鲜红之间变幻…
更可怕的是,涟漪扫过那被符文锁链束缚的蛊王时,蛊王的身形竟然一阵模糊,仿佛要在虚实之间消散!而它挣扎的力量,也随之紊乱!
“镯子在失控抽取地脉残力!它要引发更大范围的时空扰动!”胡一手惊恐尖叫,连滚爬爬地想远离涟漪中心。
沈墨试图压制银镯的异动,但那镯子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牢牢吸附在他手上,蓝光越来越盛!
就在这失控的时空涟漪即将席卷一切,引发不可预知灾难的瞬间!
“嘶——昂——!”
那被涟漪扫中、身形模糊的蛊王,似乎被这混乱的时空之力彻底激怒了!它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般的尖啸!暗金甲壳上,那些玄奥的纹路骤然亮起,一股蛮横、古老、仿佛能定鼎时空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它不再挣扎着吞噬符石虚影,而是猛地调转方向,狰狞的口器大张,对准了沈墨手中那失控的、散发着剧烈时空波动的银镯,以及镯子上那颗蓝色奇石,狠狠噬咬而去!
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地脉精粹…而是引发时空涟漪的源头本身!
蛊王是要吞噬时空道标,强行终止这失控的涟漪?还是…它感应到了这混乱时空之力中,隐藏着某种对它而言比地脉精粹更本源的“食物”?时空乱流中,圣蛊噬镯,是毁灭…还是新生?被定格的符石虚影与罗阿婆的魂链,又将迎来何种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