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行在此间的萧非却无心欣赏。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刘彻那戏谑的问话、同僚们古怪的神情和桑弘羊的话语。
散了一会儿心后,非但没能理清思路,萧非反而觉得更加烦闷。
见散步无用,萧非抬头看了看天色,估计下午上值的时辰快到了,便打算先回侍中值房,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玉球放下,再返回清凉殿上值。
然而,就在萧非旋转着玉球,刚走到通往侍中值房的那条僻静道路之时,一名身着宦官服饰年纪不大的小黄门,却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径直堵在了萧非的面前,挡住了萧父到侍中值房的去路。
萧非本来就心情烦闷,见此就要发怒。
那小黄门却对着萧非躬身一礼,声音虽然急促但语气十分郑重地说道:“酂侯!陛下有旨,请你即刻前往清凉殿觐见,不得有误!”
萧非闻言刚刚要发的怒气瞬间憋了回去,又因为没有搞清楚刘彻所指何物,脸上顿时一慌,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玉球说道:“啊?陛下召见?不知陛下可说了是为何事召见我?”
那小黄门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萧非见此接着道:“那容我先回值房一趟,即刻便去。”
小黄门脸上瞬间就写满了焦急,“哎呦!我的酂侯啊!你可千万别耽搁了!陛下此刻就在清凉殿等着呢,看那神色,可是十分着急!还特意吩咐了,让一找到你,便告知你立刻过去。所以攒候,你可千万不要耽误了时辰啊!如果回值房没有什么大事,还是快去见驾要紧呐!”说着声音还特意提高了几分。
听到小黄门说得如此严重,萧非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到底什么事啊?这上午才那般戏弄于我,此刻又如此急切地召见,难道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与自己有关?
萧非胡乱想着,不敢再坚持,只得无奈地将那对玉球匆匆收入宽大的袖袋之中,也顾不上去感受那沉甸甸的坠感,连忙对着小黄门说道:“既如此,那有劳你带路,我们快走前去见驾。”
说罢,萧非便跟着那名小黄门,几乎是半跑着,急匆匆地向着清凉殿的方向赶去。心中那份不安和疑惑在心头徘徊不散。
而在萧非身后,远处一个廊柱的阴影角落里,几道身影正悄然隐没。
若是此时萧非回头往这边望来,定能认出,这几道身影除了方才溜得飞快的卫青,一脸高深莫测的桑弘羊,还有脸上也带着些许笑意的卫长君。
此时这三人,正一直看着萧非那十分匆忙,甚至有些慌乱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
桑弘羊终于没忍住,用手捂着嘴,发出了一声声低低的,难以压抑的“嘿嘿”笑声,桑弘羊边笑边肩膀耸动,显然是乐不可支了。
一旁的卫青虽然脸上也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完成任务后的放松。
卫青看了桑弘羊一眼,低声说道:“行了,行了,别笑了,陛下交代的差事,咱们算是办完了。酂侯已经被骗过去了,咱们也赶快去清凉殿吧,免得去晚了,被陛下责怪。”
卫长君站在卫青身边,跟着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地应道:“对。”
显然,这场由皇帝主导,他们几人或多或少参与其中的戏码,才刚刚开始。
而卫长君虽然没有发出笑声,但那双与卫青有几分相似的眼睛里,也清晰地闪烁着丝丝笑意。
而此时正在前往清凉殿的萧非,对此一无所知。
萧非怀着一颗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跟着小黄门,一路疾走,再次来到了清凉殿那扇高大而沉重的殿门前。
小黄门在门外停下,躬身示意萧非自己进去。
萧非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因为疾走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平静一下七上八下的纷乱思绪,又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冠,这才示意一旁的侍从打开殿门。
“吱呀~”
清凉殿殿门开启,萧非迈步走入殿内。
清凉殿殿内的景象映入眼帘。与萧非想象中可能聚集了一些近臣或重臣正在议事场景不同,此刻的清凉殿内,竟然异常空旷安静。
殿内,除了侍立在旁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几名宦官外,再无他人。
御座之上,刘彻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那支御笔,脸上也早已不见了上午那戏谑调侃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中带着些许难以捉摸的深沉。
萧非见此心中疑惑更甚,但还是快步走到殿中央,依照礼仪,躬身拱手行礼道:“臣参见陛下!祝陛下长乐未央!”
行完礼后,萧非才抬起头,看着上方那独自端坐的刘彻,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诧异和困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不知陛下,如此着急的召臣前来究竟有何要事让臣去办?”
刘彻听到萧非的询问,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手中御笔放下,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敲击面前御案。
紧接着刘彻将目光放在萧非身上,用一种似乎很欣赏萧非此刻那强自镇定却又难掩困惑模样的表情,看着萧非。
萧非则随着刘彻手指敲击,心中开始七上八下起来,轻声道:“陛下?”
刘彻这才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更加难以捉摸的笑意,语气轻松地说道:“不急,不急。再等等,等他们都到了再说。”
萧非闻言,他们?心中更是纳闷:这他们是谁啊?还有谁?难道是丞相?御史大夫?还是其他什么重臣?究竟是何等大事,竟然需要如此阵仗?
虽然萧非心中疑窦丛生,如同百爪挠心,但刘彻既然发话了,萧非也只能按下满腹的疑问,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微微垂首,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还未见有人来,萧非忍不住了开始偷偷抬眼左右细瞧,想从刘彻脸上看出些许端倪,但刘彻那深邃的眼眸中除了戏谑,便是一片平静,萧非偷看了半天什么也没读出来。
萧非越发觉得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息都过得格外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