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府。
一队金军骑兵押送着数辆朴素的马车,缓缓抵达了真定府城下。
车内坐着的,正是昔日的宋朝皇帝、如今的昏德公赵佶及其随从。
真定留守杜充,接到禀报后亲自出城迎接。
这位早已投降金人的宋臣,当见到赵佶那熟悉的、却又苍老憔悴的面容时,不由得愣住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君父,后来成了金人的阶下囚,被贬为昏德公,如今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的地盘,这让杜充感到极度错愕和不解。
陪同赵佶南下的,还有被金人赦免并重用的秦桧。
“杜留守。”
秦桧上前,拱手施礼,语气中带着一丝只有少数人才听得出的得意:“太上皇奉中路军元帅之命,南下东京,杜留守可否派兵,护送太上皇一行南下?”
杜充闻言,心中疑惑更甚,皱眉道:“太上皇南下东京?金军元帅之命?”
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他不大相信金军会如此轻易地放赵佶回开封。
“以汉制汉”的策略,正是秦桧此前献给金国皇帝的妙计之一,只有金国少数重臣知晓其全盘计划。
秦桧呵呵一笑,回首示意护送赵佶一行人的金军将领解释。
金将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掏出金国皇帝完颜晟的密旨。
密旨上明确指出,要赵佶在东京开封府建立大宋政权,并命杜充立刻率兵南下护送。
杜充看完密旨,这才恍然大悟,明白金人原来是想扶植一个傀儡皇帝,以稳定中原局势。
面对金国皇帝的旨意,他不敢违抗。
“杜留守,前线战况如何?东京开封府,可否顺利拿下?”
在一旁,赵佶的儿子赵楷,紧张地问道。
自己父子的命运,全系于金军此番南下能否顺利。
杜充如实回答:“金军在滑州遇到了些麻烦,宋军抵抗十分激烈。”
赵楷、秦桧等人听闻此言,面色顿时大变。
他们原以为金人铁骑天下无敌,攻城略地无往不利,怎么会在一个滑州遇到麻烦?
赵佶也因此而显得十分忧心。
自己对于金人而言,最大的价值就是能够作为号令汉人的工具。
一旦金人拿不下东京,自己的利用价值便会大打折扣,只怕又要被押回那冰天雪地的五国城,永世不得翻身。
这个时候,他和秦桧等所有被金人挟持南下的人,都衷心希望金人能够获胜,以此换取自己的生机和前程。
几人在真定府焦急地等待了数日,度日如年。
终于,从前线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战报:中路军元帅完颜宗翰已经轻而易举地占领了东京开封府!
听闻前线大胜,赵佶顿时大喜过望,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完颜宗翰随即传令,催促赵佶父子立即前往东京,建立傀儡政权。
秦桧更是激动不已,不仅得以南归故土,更重要的是,自己苦心孤诣献出的“以汉制汉”的策略,终于得以成功实施。
这意味着自己在金人面前的地位将得到巩固,政治抱负也有了施展的空间。
杜充领命后,不敢怠慢,立刻点齐兵马,护送赵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东京开封府南下。
一场由金人主导、宋人协助的政治大戏,即将在这片饱受战火蹂躏的土地上,正式拉开帷幕。
......
东京开封府沦陷的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南京朝廷炸响。
数日前,才刚刚传来滑州大捷,刘光世将军领兵北上,大破金军前锋,与岳飞、刘衍形成夹击之势,捷报连连。
朝野上下本以为中原战局将迎来转机,士气为之一振。
谁曾想,不过转眼之间,昔日的国都、繁华的东京开封府,竟在一夜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被金人攻占了?
奉天殿内,群臣哗然,议论纷纷,惊疑不定。
“怎么可能?!不是说刘光世将军连连大捷吗?怎么一下子就把东京给丢了?!”
“是啊!金人兵锋如此之快?!”
“刘光世何在?为何不守城?!”
质疑声此起彼伏,混乱在殿内蔓延。
龙椅之上,崇祯皇帝的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烧灼殆尽。
本以为刘光世北上能有所作为,至少能牵制金军,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
“刘光世,朕命他守好东京,却弃城而逃,致使东京沦陷?!”
崇祯皇帝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声音如同九天之雷,震得殿内鸦雀无声。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怒火,崇祯对傅临渊厉声喝道:“锦衣卫何在?!即刻派人去追拿刘光世!将其带回金陵,朕要亲自审问!”
傅临渊闻言,立刻躬身领命,风一般地退出了殿外。
然而,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序曲。
不多时,有一份锦衣卫的密报,再次如同尖刀般,深深地刺入崇祯皇帝的心脏。
密报内容更是令人发指,让崇祯皇帝的怒火瞬间达到了顶点。
金军占领开封后,并没有选择屠城劫掠,而是册封太上皇赵佶为“大宋皇帝”,其子赵楷为“太子”,并任命秦桧为“宰相”,杜充为“枢密使”,在东京开封府建立另一个“大宋”政权,统治金军所占领的大片中原土地!
这份密报还上报了一份更加恶毒的内容:秦桧那个曾经被贬黜的奸佞小人,竟在金人幕后操纵下,发动舆论战,四处散布谣言,称南京朝廷乃是“伪宋”,崇祯皇帝更是“篡国逆子”!
伪宋政权声称,只有在东京的政权,才是大宋的真正正统!
“岂有此理!朕是篡国逆子?!”
崇祯皇帝猛地将手中的密报摔在龙案上,那份屈辱与愤怒,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他呕心沥血,力挽狂澜,将濒临灭亡的大宋从泥沼中拉出,重振旗鼓,一心抗金,却被自己的便宜爹和奸臣秦桧指责为“篡国逆子”?
简直是荒谬至极的污蔑!
殿中一片死寂,随即爆发更剧烈的群情激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