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阳光慷慨地洒在庄园的小径上,将碎石路面镀上一层暖金色。晓芸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对着一丛开得正盛的薰衣草猛嗅,嘴里念叨着要摘些回去做香包。冷五一如既往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沉默得像一道影子,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确保这位活泼过头的同伴不会出什么岔子。
两人沿着一条较少人走的路径,逛到了庄园靠近边缘的一片橄榄树林。树影斑驳,周围静谧,只听得见鸟鸣和晓芸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突然,冷五脚步一顿,肌肉瞬间绷紧,一个箭步上前,猛地将还在东张西望的晓芸拦在了身后。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向前方橄榄林的阴影处,低喝道:“别动!”
晓芸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扒着他的胳膊好奇地探出脑袋:“怎么了龙哥?有蛇吗?”
话音未落,阴影里传来一阵低沉而富有威胁性的“呜噜”声,紧接着,一个庞大健壮、通体乌黑发亮的身影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出来——是一条成年的罗威纳犬。它体型壮硕,肌肉贲张,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四肢无不彰显着力量感,那双棕色的眼睛正警惕地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冷五如临大敌。他身体微微前倾,呈防御姿态,一只手依旧牢牢护着身后的晓芸,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摸向了后腰——虽然那里并没有武器,但这是他下意识的戒备动作。他紧盯着罗威纳,压低声音对晓芸说:“慢慢后退,别跑,别直视它的眼睛……”
他脑海里已经闪过好几种应对大型猛犬扑击的预案,务必要保证晓芸的安全。
然而,他预想中晓芸的惊叫声并没有响起。反而,他感觉到扒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松开了。
紧接着,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晓芸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脸上瞬间绽放出极大的惊喜和热情,仿佛看到的不是一条可能具有攻击性的护卫犬,而是什么毛绒绒的天使玩偶。
“哇!好帅气的狗狗!”她完全无视了冷五的警告,像只快乐的小鸟般,张开手臂就朝着那条看起来凶巴巴的罗威纳小跑了过去,嘴里还发出“啧啧啧”的逗弄声。
“晓芸!回来!”冷五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想要伸手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那条罗威纳显然也被晓芸这不同寻常的反应搞懵了。它预想中的驱赶、呵斥或者恐惧都没有出现,反而是一个散发着友好气息的两脚兽欢快地朝自己奔来。它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喉咙里的低吼声减弱了,歪着巨大的脑袋,疑惑地看着这个不怕死的人类。
下一秒,晓芸已经蹲在了罗威纳面前,丝毫不在意它那比自己脑袋还大的嘴,伸出手就熟稔地挠向了它的下巴和耳后,声音软得像:“你好呀大块头!你长得可真威风!是不是在巡逻呀?辛苦啦!”
奇迹发生了。
那条看起来能一口咬断牛骨头的罗威纳,在被晓芸挠到痒痒肉的瞬间,浑身紧绷的肌肉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它不仅没有抗拒,反而从喉咙里发出了享受的、巨大的“呼噜”声,像个小马达启动了。它甚至主动把沉重的脑袋往晓芸手心里拱,那条短粗的尾巴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笨拙地左右摇晃起来,差点扫起地上的尘土。
冷五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从极度紧张变成了彻底的茫然和错愕。他看着那条前一秒还被他视为重大威胁的猛犬,此刻在晓芸手下温顺得像只超大号的吉娃娃,甚至还伸出粗糙的舌头试图去舔晓芸的脸,被她笑嘻嘻地躲开了。
“哎呀,别舔别舔,好痒哦!”晓芸一边躲,一边继续揉搓着狗头,玩得不亦乐乎。
冷五默默地收回了手,站直了身体,感觉脸上有点发烫。他刚才那一系列如临大敌的戒备动作,此刻显得无比……滑稽。他甚至能想象出自己刚才紧绷着脸、严阵以待的样子,和眼前这和谐甚至有点傻气的人狗互动画面形成了多么惨烈的对比。
晓芸跟罗威纳亲热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那罗威纳还依依不舍地用鼻子蹭她的腿,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她转过身,看到冷五还保持着一点僵硬的姿势站在那里,脸上那副难得一见的、混合着尴尬和无奈的表情,让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几步跳回冷五身边,眼睛弯成了月牙,然后,非常自然地伸出手,主动牵起了冷五那只刚刚还准备“御敌”、此刻却有些无处安放的大手。
她的手心温暖柔软,带着刚刚抚摸过狗狗的暖意。
“龙哥,”晓芸仰着脸,笑容灿烂得晃眼,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和真诚,“刚才谢谢你保护我呀!”
冷五的手被她牵着,感受着那份温暖和柔软,再听着她这话,耳根悄悄红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那条名叫“凯撒”的罗威纳,看着牵着手离开的两人,疑惑地又歪了歪头,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两脚兽,气场突然就变得……柔和了呢?它摇了摇尾巴,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决定护送这两位新朋友一程。阳光透过橄榄树的缝隙,将这一人、一“影”、一狗的画面,勾勒得格外温馨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