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河散去了护体佛光,那消耗巨大的“大威天龙”神通所带来的疲惫感,让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看着那个静静悬浮在夜空之下,脑后功德金光不散,神圣不可侵犯的绝美身影,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震撼,敬佩,疑惑,以及一丝因为自己之前的猜测而产生的恍然。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僧袍,飞到林羽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他双手合十,对着林羽,郑重其事地,深深行了一个佛门大礼。
只是这一次,他的口中的称呼,却悄然发生了改变。
“阿弥陀佛,贫僧法河,见过道友。”
没有再称呼“仙子”,而是换成了平辈论交的“道友”。
这个称呼的转变,代表着法河已经彻底接受了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并且发自内心地给予了尊重。
林羽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法河的内心,此刻却远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他的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在刚刚,林羽现出真身,化作那只功德护体的青色神鸟之时,一个困扰了他整整三年的疑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三年前,青城山的玄灵子道长,突然对外宣布,收了一位年纪轻轻的女子为师妹,与其平辈论交。此事在修行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要知道玄灵子道长乃是炼神还虚境界的大修士,德高望重,怎么会突然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举动?
不少人都私下议论,说玄灵子是不是老糊涂了,为了跟他们烂陀寺抢香火,故意弄出些歪门邪道的噱头来吸引信徒。
可现在,法河全明白了!
玄灵子道长哪里是老糊涂了!分明是慧眼识珠,遇到了天大的机缘!
眼前这位,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道门修士,而是一只传说中,只存在于古老典籍记载里的“功德灵兽”!
此等存在,虽为妖身,却心怀慈悲,以斩妖除魔、守护生灵为己任,身负无量功德,与天地同寿,与大道相合。她们的修行之路,远比人类修士要顺畅得多。
这样一尊功德灵兽,与玄灵子道长平辈论交,那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想通了这一点,法河对林羽的敬意,非但没有因为其妖族的身份而减少分毫,反而变得更加浓厚,更加纯粹。
佛门降妖除魔,降的是作恶多端的妖,除的是为祸人间的魔。对于滥杀无辜的妖物,他会毫不犹豫地祭出金刚怒火,将其打得魂飞魄散。但对于眼前这位功德护身,拯救了满庄生灵的“妖”,他心中只有敬佩。
一念至此,法河的心境愈发通达。他再次对着林羽行了一礼,主动开口问道:“道友,此獠妖魂已被您镇压,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
林羽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掌心中那面已经恢复平静的照心镜,又看了看那具被清风托着的乌鸦尸体,略作思索。
这血鸦妖魂怨气冲天,戾气深重,虽然被自己封印了神智,但终究是个祸患。带着它在外面游历,多有不便,万一哪天封印松动,跑出来作祟,也是一桩麻烦。
至于这乌鸦的肉身,虽然是大妖之躯,是炼器炼丹的好材料,但自己眼下也用不上。
交给专业人士处理,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眼前这个浑身冒着金光,一看就“专业对口”的和尚,无疑是最佳人选。
“此獠怨气冲天,魂魄戾气深重,我带着亦是不便。”林羽的声音清冷,却不带丝毫傲慢,“不如交由大师带回贵寺,以无上佛法日夜镇压,消磨其罪业,也算是一桩功德。”
说着,她素手一挥。
被封印了的血鸦妖魂,以及那具小小的乌鸦尸体,便化作两道流光,平稳地飞到了法河的面前。
法河神情一肃,郑重其事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两样东西接过。
他能感觉到,血鸦那股庞大而又狂暴的怨念,如同被囚禁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而那具小小的乌鸦尸体,更是蕴含着精纯的妖力与死亡气息。
“道友放心。”法河将两样东西妥善收入自己的储物法器之中,对着林羽郑重承诺道,“贫僧定会将其带回烂陀寺,置于镇魔塔下,日夜以佛法洗练,百年之内,必能将其戾气尽数化解,绝不让其再有为祸人间的可能!”
林羽满意地点了点头。
事情了结,两人之间再无多话。
法河再次对着林羽行了一个佛礼,随即不再停留,转身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向着烂陀寺的方向,破空而去。
林羽静立于高空,目送着那道金光消失在天际。她缓缓转过身,目光看向了刘家庄的方向。
此刻的刘家庄前院,早已不复之前的血腥与混乱。
魔教教主被吸成干尸,大妖怪突然出现,接着就是冒着金光的佛门高僧和宛如仙女的道门高手,那些剩下的魔教余孽群龙无首,早就吓破了胆,趁着所有人跪地膜拜的功夫,一个个作鸟兽散,逃得无影无踪。
而那些幸存下来的“正道豪杰”们,此刻也早已没了争斗之心。
他们一个个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或是在同门的搀扶下包扎伤口,清理着战场上的尸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那无法理解的,神仙之力的无尽敬畏与恐惧。
他们时不时地,会抬头望向天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林羽没有再惊动这些凡人的意思。
她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如同鬼魅一般,越过了前院,直接落在了刘家庄那片还算安静的后院之中。
院内的亭台楼阁,在之前的混战中也受到了波及,显得有些狼藉。
林羽的神念轻轻一扫,便在后院找到了两个瑟瑟发抖,紧紧抱在一起的身影。
正是陆双双与洪凌凌。
两个小道姑脸色煞白,显然是被之前的血腥场面和那冲天的妖气吓得不轻。
林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啊!”
陆双双和洪凌凌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几乎要尖叫出声。
但当她们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却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眼前的,正是那个白天给她们算命,还送了她们平安符的“中年坤道”前辈。
不,不对!
虽然还是那身青色的道袍,但眼前之人的容貌,却不再是白天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而是一张她们穷尽想象,也无法描绘出的,风华绝代的绝美仙颜!
那张脸,与之前天空中那个凭虚御风,一曲镇万敌,一手压妖魔的神女,一模一样!
“前……前辈……”陆双双的嘴唇在颤抖,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狂喜。
林羽看着她们那副又惊又喜又怕的模样,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安抚一下这两个被吓坏了的小姑娘。
然而,就在此时。
一个冰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们的身后。
一股混杂着绝望、悔恨、羞耻与恐惧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林羽缓缓看去。
只见李莫愁正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曾经冷若冰霜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灰。她握着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整个人仿佛一尊即将破碎的冰雕。
她看着林羽,嘴唇哆嗦了半天,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干涩无比的字眼。
“仙子……不,前辈……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