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小燕打了个哈欠:“二哥,你这‘仙法’好像不灵啊。”
徐兰摇摇头,准备回屋和面:“我就说是瞎胡闹……”
话音未落,二蛋突然喊了一声:“别动!有门儿!”
只见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反光碗的角度,让阳光正正地聚焦在硒片中心。就在那一瞬间,那枚小小的手电筒灯泡,猛地闪烁了一下,发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光!虽然立刻就暗了下去,但确实亮了一下!
“瞧见没!瞧见没!”二蛋兴奋地差点跳起来,“亮了!虽然就一下,但它亮了!有电压了!”
这下连雷大炮都绷不住了,凑过来仔细瞅:“咦?还真邪门了……这日头光,真能催出电来?”
“爸,这叫光电效应!书上都有!”二蛋得意洋洋,虽然那点电连点亮灯泡都费劲,但这证明路子没错!“就是这硒片太少了,效率也低。要是能找到更多,或者效率更高的材料……”
接下来的日子,二蛋就跟魔怔了似的,一有空就泡在房顶上捣鼓他那个“光合电池”。不断增加硒片的数量,改进串联方式,优化聚光角度。虽然始终没能让灯泡稳定地亮起来,但用万用表(他从厂里借来的)量出来的电压确实在一点点提高。
家里人都当他是在玩闹,由着他去。只有一个人,对二蛋的“瞎鼓捣”上了心——后院独居的聋老太太。
这天,二蛋正又在房顶上摆弄他的硒片阵,聋老太太拄着拐棍,颤巍巍地站在底下,仰着头看了好久。等二蛋下来,老太太比划着手势,又指指自己的耳朵,眼里满是期待。
二蛋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老太太是问他,这能发电的“宝贝”,能不能给她那宝贝助听器用用?
聋老太太那助听器,是个老旧的大家伙,用大号电池,又贵又不好买,而且电量消耗很快,经常用到一半就没声了,让老太太很是苦恼。
二蛋心里一动。让灯泡持续亮起来很难,但要是只是给助听器电池稍微补充点电,延长点使用时间,说不定能行?
他一拍脑袋:“老太太,您等着!我给您想想办法!”
他又是一通忙活。找来个旧铁皮饼干盒,把改进后的、发电能力最强的“硒片电池板”固定在上面,接上精心选择的电阻和一个小接线夹。每天太阳最好的时候,就把助听器的电池拆下来,夹在接线夹上,放到饼干盒上“晒太阳充电”。
一开始效果不明显,但坚持了几天后,奇迹发生了——那节原本只能用小半天的电池,现在居然能勉强支撑一天了!
虽然每天还得麻烦地拆装电池,还得看老天爷脸色,但对聋老太太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她拉着二蛋的手,激动得老泪纵横,呜呜呀呀地说着含糊不清的感谢话,非要塞给二蛋两个她攒下的鸡蛋不可。
这事儿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95号院易中海的耳朵里。
易中海是厂里的老钳工,也是院里的“一大爷”,思想正统,最看不上这些“歪门邪道”。他背着手来到97号院门口,正好看见二蛋在给聋老太太演示怎么“晒电池”。
易中海皱紧了眉头,咳嗽一声,摆出一副教训人的口吻:“二蛋!你这搞的是什么东西?奇技淫巧!听着就不靠谱!还把老太太的助听器拆来装去的,弄坏了怎么办?我看你这心思,就没用在正道上!有点文化,不想着好好为国家做贡献,尽琢磨这些资产阶级的玩意儿!太阳能?那是咱普通老百姓能搞的吗?”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要是寻常小年轻,估计早就吓蔫了。
可二蛋是谁啊?那是浑身都是心眼子的“老六”。他既不生气也不害怕,反而笑嘻嘻地回身钻进屋,拿出一张有些发旧的《人民日报》,指着上面一小块文章。
“一大爷,您教训的是。不过您看,这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着呢——苏联老大哥的人造卫星,天上那个叫斯普特尼克的,它上面用的……就是太阳能电池板!人家苏联专家都说这是高科技,是未来发展的方向。咱这虽然土了点,但道理是一样的啊!咱这算是在地上,提前学习苏联老大哥的先进科技,这怎么能叫资产阶级玩意儿呢?这叫紧跟国际潮流!”
他这一番话,引经据典,还把“苏联老大哥”这面大旗扯了出来,一下子就把易中海给将那儿了。
易中海张了张嘴,脸憋得有点红,想反驳却又找不出词儿。说他反对学习苏联先进科技?这帽子他可不敢戴。最后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背着手,灰溜溜地回了95号院。
围观的街坊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徐兰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散了吧!二蛋,赶紧帮老太太把电池装好!”
二蛋冲易中海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继续忙活手里的活儿。
外头说得热闹,97号院里,却有人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这人就是雷大炮。
自打精轧机那“土轴承”攻关成功,他在厂里着实风光了几天,老师傅们见面都竖大拇指,夸他“虎父无犬子”。可这风头过去,日子又回到了老样子。机器照样转,零件照样坏,他这八级工老师傅,每天还是跟油泥、扳手打交道。眼瞅着儿子二蛋,在家里院外折腾得风生水起,又是蜂窝煤又是缝纫机,现在连“太阳能”都搞上了,虽说有些是瞎胡闹,可哪一桩哪一件,都实实在在地让家里、让街坊得了便利,落了好处。
反观自己呢?除了厂里那点死工资,除了那一手快被新机器淘汰的钳工手艺,好像再没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了。尤其是最近厂里传闻,说要搞什么“技术年轻化”,鼓励老工人“发挥余热”,话里话外,有点让他们这些老家伙给年轻人让位的意思。
这天下班回来,雷大炮看着二蛋又蹲在工具角,对着那台破缝纫机研究怎么加装个绕线器,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就更足了。他闷头灌了口凉茶,咣当一声把搪瓷缸子礅桌上,吓了旁边看书的雷小玲一跳。
“爸,您轻点儿,我这正复习呢。”雷小玲嘟囔一句。
“复习复习,就知道抱着书本啃!有啥用?”雷大炮没好气地呛了一句,背着手在院里转磨,瞅哪儿都不顺眼。
徐兰从厨房探出头:“又谁招你了?一回来就甩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