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禵回到王府,若曦正站在廊下指挥丫鬟摆放器具,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去。
“让巧慧看着就好,何必自己劳累呢?”允禵坐在廊下的石凳上,接过她递来的热茶:“我今个跟八哥提了阿玛的意思,八哥只说要想想,我估摸心里的顾虑多,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下决定。”
若曦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一想到姐姐日渐憔悴的样子,就忍不住着急。” 她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允禵,“晚上八哥会来吗?”
“会来。”
“那今晚我单独跟八哥说说,行吗?” 若曦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我想亲口跟他说姐姐的心思,或许会改变主意。”
允禵看着她眼底的光芒,心中微动,伸手握住她的手:“当然可以。”
夜幕渐渐降临,十四王府的庭院里亮起灯笼,九爷和十爷先到,允?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喝桃花酿,被允禟拉着坐下,才安分了些。
随后九爷的嫡福晋带着一尊玉观音而来,若曦招呼坐下,就见明慧和明玉跟着允禩来了,允禩面色平静,看不出太多情绪。
湖心凉亭中,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琉璃盏里盛着桃花酿,酒香混着花香,让人闻着就心生暖意。众人举杯畅饮,聊着朝堂趣事,气氛倒也融洽。
若曦趁着众人说笑的间隙,悄悄对允禩说:“八哥,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允禩放下酒杯,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点了点头:“好。”
两人起身离开宴席,沿着鹅卵石小径走到花园。这里种着一片芍药,此刻虽未开花,却也绿意盎然。晚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吹散了宴席上的喧闹。
“想跟我说什么?” 允禩率先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八哥,我想求你放了姐姐,让她回西北吧。”
允禩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姐姐从来就不爱你,你是知道的。” 若曦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当年她嫁给你,全是因为阿玛,为了马尔泰家。这些年,她在廉亲王府里,看似安稳,实则每天都在隐忍。她不敢哭,不敢笑,连自己喜欢的骑马都不在骑。”
“你见过她在西北时的样子,可自从进了京城,她一天天憔悴下去,身子也越来越差。八哥,你要是真的爱她,就该放她自由,让她回到自己喜欢的地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而不是把她困在这四方院里,慢慢耗掉所有生机。”
允禩的指尖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茫然。
“八哥,我知道你对姐姐有情,可感情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强求。” 若曦继续说道,语气越发恳切,“八嫂那么爱你,当年你被禁足,八嫂一个人顶着多大压力,处处维护你,你争的时候她为你打理府里的大小事务,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你不争了,她默默的陪着你,你不该辜负她的一片真心,反而去强求一个不爱你的人。你该珍惜眼前人,而不是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皇家的侧福晋,不是我说放就能放的。” 良久,允禩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这不仅关乎我的颜面,更关乎皇家的体面。”
“体面和颜面,难道比姐姐的性命还重要吗?” 若曦反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八哥,只要你同意放姐姐走,皇上那里我去求!阿玛也会出面,绝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八哥。”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女声从暗处传来:“爷,何必要这么执着呢?”
若曦和允禩同时回头,只见明慧穿着件宝蓝色旗装,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手里拿着条披风。显然,她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明慧?” 允禩惊讶地看着她。
明慧走上前,将披风递给允禩,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通透:“这些年,爷处处细心呵护,可她从来都没给过爷好脸色,可你还是处处维护她,甚至为了她,跟我置气。可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她不爱你,你又何必把她困在身边,让三个人都痛苦呢?”
她看向允禩,眼神里满是坦诚:“爷,放她走吧,对你,对她,对我,都是最好的。”
允禩看着明慧,又看了看若曦,沉默了许久。想起初见若兰时的惊艳,想起她骑马的身影,想起这些年她在府里的沉默和疏离,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也多了几分释然:“这…… 是你姐姐的意思吗?”
若曦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是!她心里一直盼着能回西北,盼着能重获自由。”
允禩看着明慧,又看了看若曦,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罢了,今晚我回去问问若兰的意思。若是她真的想走,我就去求皇上,下旨和离。”
若曦听到这话,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多谢八哥!多谢八嫂!”
允禩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明慧递来的披风,披在明慧的身上。
夜宴正酣,琉璃盏中的桃花酿见了底,允?举着空杯嚷嚷:“没酒了没酒了!十四弟,你这桃花酿也太不经喝了,再拿几坛来!”
若曦正坐在一旁看着众人说笑,闻言笑着起身:“十哥别急,早让人备着呢。” 她对候在不远处的丫鬟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两个小厮就抬着四坛封好的桃花酿过来。
允禵亲自上前拍开泥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引得允?凑上前深吸一口气:“好香!这才像样嘛!”
众人重新满上酒杯,允禟却没像往常一样举杯,反而皱着眉轻轻敲了敲杯沿,语气带着几分烦躁:“前阵子在城南开的那家酒铺,生意一直不温不火,进的几批好酒都压在库里,真是愁人。”
“怎么回事?选的地段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没生意?”
“地段是好,可架不住周围开了三家酒铺。”
众人听着,都没接话。允禟向来擅长经营,府里的田庄、铺子向来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难得遇上烦心事,一时间倒没人能想出好主意。
若曦正给允禩添酒,闻言随口说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卖咱们大清的酒,若是能有些新鲜玩意儿,说不定能吸引客人。”
“新鲜玩意儿?” 允禟眼前一亮,看向若曦,“若曦可有什么好主意?”
若曦放下酒壶,想了想道:“我曾听往来的商队说过,远在海外有一群洋人,他们喝的酒是用葡萄发酵酿成的,颜色红红的,味道也跟咱们的白酒、黄酒不同,还有一种泡沫很多,喝起来带着麦香。”
她这话一出,不仅允禟,连允禩和允禵都来了兴趣。允?更是瞪大了眼睛:“咱们也不有葡萄酿吗?”
“制作工艺好像不同,口感也有差别的!” 若曦笑了笑,继续说道,“洋人的酒在他们那边很受欢迎,都爱喝这种红酒,就像咱们喝桃花酒一样都是就地取材罢了。而且他们还有一种叫‘白兰地’的酒,度数很高,喝起来很烈,跟咱们的烧刀子有的一拼。若是能把这些酒引进来,说不定能吸引那些好奇的达官贵人,生意自然就好了。”
允禟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那这些洋人,怎么才能跟他们做生意?”
“广州、厦门这些沿海口岸有商人,专门跟咱们大清做贸易,交换丝绸、茶叶和瓷器。他们不仅有酒,还有很多咱们没见过的东西,比如能放大东西的镜子,很高的楼,还有手枪武器,也就是火铳,比咱们的弓箭厉害多了。”
“还有这种东西?能打多远?”
“具体我也不清楚,都是听商队说的。” 若曦笑着摇摇头,并不想多说,“不过我想,既然九哥想做酒的生意,不妨派人去沿海口岸问问,说不定能找到跟洋人通商的路子。”
允禟低头沉思起来,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显然是把若曦的话听进了心里。他经营的铺子向来以新奇取胜,若是能引进洋酒,不仅能填补市场空白,还能借着 “洋人” 的噱头吸引顾客,说不定真行。
“若曦这个主意好!” 半晌,允禟猛地一拍桌子,兴奋地说,“若是我这酒铺定能火起来,若曦,九哥定要给你分红!”
“我也就是随口一提吗。不过我觉得,除了洋酒,还可以引进一些洋人的小玩意儿,比如小闹钟、玻璃镜子之类的,放在酒铺里售卖,说不定也能吸引客人。”
“没错!” 允禟连连点头,“能进我那铺子的都是有脸面的人,最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肯定错不了!”
允禵看着若曦侃侃而谈的样子,眼底满是宠溺。
“若曦这主意确实不错,既新颖又实用。九弟若是真能做成这笔生意,倒是开辟了一条新的财路。”
“借八哥吉言!” 允禟心情大好,连喝了两杯酒,之前的烦躁一扫而空。
十爷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一句嘴,提议把洋人的火枪也买回来玩玩。
月亮渐渐升到中天,众人喝得尽兴,聊得投机,直到子时过半,才陆续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