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很快被注入了深宝石红的液体。沈茹端起酒杯，没有敬路秋，甚至没有看路秋一眼，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餐厅背景里若有若无的古典乐在流淌，路秋如坐针毡，她能感觉到沈茹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咳，”路秋试图打破沉默，“那个……”
“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是离职手续……没办好吗？”这是路秋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引发不快的原因了。
沈茹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办好了，”沈茹的唇角勾起一个艳丽却毫无温度的笑容，“我很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她再次举起酒杯，对着路秋晃了晃，“所以！才要喝酒！庆祝一下！路总不喝，真是可惜了！”
说完，她又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路秋被她略为激烈的反应弄得有些无措。开心？这哪是开心的样子？分明是……借酒消愁？她看着沈茹泛红的眼眶，心中那点属于小尼姑的困惑更深了。
精致的菜肴被一道道送上，路秋拿起筷子，只象征性地夹了点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嗯，火候还行，就是油放多了点。
然后，她的晚餐就基本结束了。
怎么说呢？她像个局外人，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对面的沈茹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酒精让沈茹的脸颊泛起诱人的红晕，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
路秋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劝她别喝了？似乎没有立场。问她到底怎么了？对方明显不想说。
她只能沉默地坐着，像个陪衬的摆设，心里默默计算着这顿饭的花销。
路秋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对面——沈茹单手支着额头，脸颊酡红，红唇微张，呼吸间带着一股酒味和她自身因醉意而愈发肆无忌惮的茉莉信息素。她似乎完全沉浸在某种情绪里，对周遭视若无睹，也浑然不觉几道来自邻桌的、带着审视与兴味的Alpha目光正若有若无地黏在她身上。
路秋咬了咬唇，这沈茹，醉了还不安分！
她立刻抬手：“服务员，买单！”
在旁等候的侍应生立刻上前，递上账单。路秋肉疼的递上黑卡，等待刷卡的时间里，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满桌菜肴上。
“另外，”路秋指着桌上几乎没被动过的松露龙虾、几乎完整的鳕鱼排、还有那盘只象征性夹了几筷子的香煎鹅肝，“这些，帮我打包。”
侍应生：”……？？？”他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凝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打包？！在人均消费抵得上普通人半年薪水的月华轩？！给身价千亿的路氏总裁打包剩菜？！
他下意识地看向路秋，试图确认这位大佬是不是在开玩笑。但见路秋神色无比认真，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好的……路总，”侍应生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转身去取打包盒。只是转身时，肩膀略微耸动了一下，显然在极力憋笑。
路秋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古怪眼神，心中冷哼：哼！少见多怪！身体力行践行环保理念不行吗？节约粮食，功德无量！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还不学着点！浪费才是最大的罪过！
打包盒很快拿来，是精致环保的纸盒，侍应生动作麻利地将食物分门别类装好，放在路秋手边。
打包完毕，路秋拿起装着几个餐盒的纸袋。
她走到沈茹身边，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沈小姐，走了。”
沈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地聚焦在路秋脸上，红唇嘟囔了一句什么，含糊不清。路秋没听清，但也顾不上细问。她看着摇摇晃晃起身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得罪了，”路秋低声道，一手稳稳拎着打包袋，另一只手则伸过去，穿过沈茹的腋下，稳稳地扶住了她纤细此刻却软绵绵的腰身。
沈茹身上的温度很高，混合着酒气与花香，像一张无形的网，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
沈茹似乎感觉到了支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路秋身上靠去，脑袋也软软地歪在了路秋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路秋的颈侧，让她的耳根瞬间红透。
“嗯……”沈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像只找到窝的猫，在路秋颈窝蹭了蹭。
路秋：”！！！”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路秋在心中疯狂念咒，强行压下那股异样的酥麻感和体内隐隐翻腾的Alpha本能。她绷紧身体，努力维持着搀扶的姿态，尽量让两人之间保持一丝缝隙，却又不至于让沈茹摔倒。
“快走！”路秋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带着沈茹往餐厅外走去。
两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穿过餐厅，所过之处，吸引了数道探究、甚至带着点看好戏意味的目光。
路秋目不斜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这个醉猫塞进车里！
终于走出月华轩的大门，夜风带着凉意吹来。司机老王早已将车停在门口等候，看到这场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立刻训练有素地拉开车门。
路秋几乎是卸货般将沈茹塞进后座，自己也快速钻了进去，顺手将打包袋放在脚边。
“回家，”路秋言简意赅。
车子平稳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
夜色温柔，隔板早已升起，后座自成一方天地，安静得只剩沈茹因醉酒而略显迟缓的呼吸声。
路秋端坐在右侧，她没有动，只有目光落在身旁的沈茹身上。
沈茹大概是真累了，也或许是酒精终于完全掌控了她的神经。她歪着头，靠着车窗玻璃，身体随着车子的轻微颠簸而小幅度地晃动，长发有几缕散落在脸颊上，遮住了她平日里勾人的眉眼。
卸下了所有的张扬，此刻的她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路秋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莫名地软了一下。
空调的温度似乎开得有些低，沈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肩膀，手臂环抱得更紧了些。
一个画面毫无征兆地撞进路秋的脑海——那是原主记忆中她俩的第一次遇见。昏暗的地下车库，冰冷的承重柱旁，那个被王磊堵在角落、浑身湿透、眼神惊恐又倔强的omega。那时的沈茹，也是这样缩着，像只淋湿的小动物。
原来……她一直都没变。
路秋犹豫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拿起叠放在座位角落的薄毯，动作极其轻柔地将毯子展开，屏住呼吸，慢慢地、慢慢地盖在沈茹身上。
薄毯轻轻落在沈茹肩头。
睡梦中的沈茹似乎感觉到了这份暖意和重量，发出一声小小的满足的喟叹，身体放松下来，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脸颊更深地埋进柔软的靠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