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的手术进行了漫长的一夜。当清晨的第一缕惨白的光线透过医院走廊高窗的灰尘,落在念晴和林心大憔悴不堪的脸上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主刀医生走出来,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念晴和林心大立刻挣扎着站起来,围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才支撑住发软的双腿,眼神里充满了近乎绝望的祈求。
“手术……算是暂时成功了。”医生的声音沙哑,“颅内的血肿清除了,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住了。”
这句话让念晴和林心大几乎虚脱,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但医生紧接着的话又将她们推入冰窖。
“但是,”医生的语气异常沉重,“患者颅脑损伤非常严重,术后能否恢复意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目前都是未知数。他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需要立即转入IcU(重症监护室)进行密切监护。你们要做好……长期的心理准备。这将会是一个非常漫长、而且结果难料的过程。”
“长期的心理准备”、“结果难料”,这些词像重锤一样击打着她们。这意味着,天赐虽然暂时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条命,但未来是更漫长的、与不确定性搏斗的痛苦等待,甚至可能是最坏的结果——植物人状态。
念晴眼前一黑,全靠林心大死死扶住才没有倒下。婆婆林心大,这位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老人,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坚韧,她紧紧握着儿媳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声音颤抖却清晰地对医生说:“谢谢医生!辛苦了!我们……我们等他!无论多久,无论怎样,我们都等他!”
天赐被推入了IcU。 家属不能陪护,只能每天在固定的、极其短暂的时间隔着玻璃探视。看着浑身插满管子、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儿子,林心大老泪纵横。念晴则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们的世界,在那一刻,缩小到了IcU外那条冰冷的走廊。
与此同时,张乾夫妇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照顾玥玥的重担。他们将受到巨大惊吓的玥玥接回了自己家。苏女士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陪伴着玥玥,给她做可口的饭菜,晚上搂着她睡,耐心地安抚她夜间的惊悸哭闹。张乾则负责每天接送玥玥上下学,和老师沟通情况,尽力维持孩子生活的表面正常。他们用加倍的疼爱和耐心,为玥玥撑起了一片暂时的避风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孩子脆弱的心灵。
玥玥在干爹干妈无微不至的照料下,表面的情绪渐渐平复,回到了学校。但孩子是敏感的,她清晰地感受到家里的天塌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爱笑,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发呆,晚上睡觉一定要抱着爸爸送给她的小熊。她不敢问,但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家庭的顶梁柱骤然倒塌, 生活的重压瞬间全部落在了念晴和林心大身上。巨额的医疗费用像一座大山压来。念晴不得不强忍悲痛,开始处理保险理赔、筹集医药费。林心大则医院家里两头跑,既要担心儿子,又要牵挂孙女,短短几天,头发几乎全白了。
这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每一天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等下去”。念晴和林心大在IcU外相互支撑,她们很少说话,因为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但一个眼神,一次默默的搀扶,就是彼此全部的力量来源。
黑暗中, 张乾一家的倾力相助,是唯一透进来的一丝微光。他们不仅照顾了玥玥,更在精神上给予了念晴和林心大巨大的支持。张乾常对念晴说:“念晴,你一定要撑住,这个家现在全靠你了。天赐会好的,玥玥也需要妈妈。” 这些朴实的话,在绝望的时刻,有着千斤重。
生活,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将这个家庭推入了深渊。 但他们没有放弃。凭着对亲人的爱,凭着为人母、为人妻、为人子的责任,她们在绝望的深渊里,艰难地点燃了名为“等待”和“坚持”的微弱的火种,期待着奇迹的降临。前方的路布满荆棘,漫长而未知,但他们只能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