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明捏着那个写着“永鑫。李。”的小纸团,手心沁出冷汗。这三个字,印证了他的猜测,也像一把钥匙,指向了更深的黑暗。他明白,林嫂这是在用生命向他传递信息。档案即将被销毁,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冒险一搏。
第二天,档案装箱封存的工作继续进行。秦书明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仔细观察着那几个陌生壮汉的换班规律和仓库周边的环境。他发现,午后时分,看守最为松懈,其中一人甚至会溜到院后打盹。
机会只有一次。
午后,天色阴沉。秦书明借口核对近期物资清单,需要查阅一些尚未装箱的临时文件,进入了仓库。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翻找着,一边用余光瞥见那个负责看守的壮汉果然打着哈欠,朝院后走去。
就是现在!
他迅速闪到那堆已经贴上封条、准备运走的档案箱旁。根据之前的记忆和林嫂的提示,他目标明确地找到了标注着“庚申-辛酉年基建杂项”的木箱。封条是新糊的,浆糊未干。他一咬牙,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端封条,伸手进去快速摸索。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终于,他的手指触到了那叠熟悉的、带有电力公司抬头的报销凭证附件!他迅速将那几张关键单据抽了出来,塞进内衬口袋,然后尽量复原封条。
刚做完这一切,院后就传来了脚步声。秦书明立刻退回到临时文件堆旁,假装认真查阅,大气不敢出。
壮汉揉着眼睛走回来,瞥了他一眼,没发现异常,嘟囔着又靠在了门框上。
秦书明强作镇定,又待了几分钟,才拿着几份无关紧要的文件离开了仓库。回到办公室,反锁上门,他瘫坐在椅子上,如同虚脱。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几张皱巴巴的单据,上面的签名和数字,此刻显得无比刺眼。
证据到手了!但这只是开始。如何利用这些证据?直接上报?矿务局内部盘根错节,李高管的余党仍在,很可能打草惊蛇,证据反被销毁。交给施密特工程师?施密特虽是正直之人,但毕竟是外籍,涉及如此敏感的内部腐败,他能干预的程度有限。
就在秦书明踌躇之际,更坏的消息传来。院长正式通知他,上级认为孤儿院账目核查已基本清楚,存在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因年代久远、人员更迭已无法深究,他的稽查工作即日结束,需返回矿务局述职。
这是明升暗降,是调虎离山!尹有才的能量,远比他想象的更大、更迅捷!
秦书明感到一股寒意。他知道,一旦离开孤儿院,这些证据很可能失去价值,甚至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他必须在自己被调离前,找到一个绝对可靠的力量来接手。
他想到了一个人——新任的矿务局监察科科长,陆明远。此人以铁面无私、不徇私情着称,是近期矿务局整顿风中少数被破格提拔的官员,据说有更上层的背景。或许,他是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人。
事不宜迟。秦书明连夜写了一份简短的密报,将发现尹有才涉嫌勾结李高管、虚报账目套取公款的线索附上,并恳请陆科长秘密调查“永鑫电料行”及其背后的关系网。他没有提及林嫂,只说是自己核查账目时偶然发现疑点,深入追查所得。
次日清晨,秦书明利用返回矿务局述职前的短暂时间,避开所有人耳目,将密报悄悄塞进了监察科门口专设的“举报箱”内。
他并不知道,他这一举动,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炸药桶旁,划下了一根火柴。
几乎在秦书明离开孤儿院的同时,尹有才就收到了消息。他坐在电力公司技术科那间崭新的办公室里,听着心腹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秦书明……不识抬举。”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还有那个装疯卖傻的女人……看来,是时候彻底清理一下了。”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变得恭敬:“喂?是李处长吗?是我,有才。孤儿院那边……有点小尾巴,需要处理干净。对,就是那个叫林嫂的杂役和她那两个孩子……手脚干净点,要像意外。”
放下电话,尹有才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唐山灰蒙蒙的天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冷酷。
林心大和秦书明以为自己在暗中布局,却不知,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正在悄然转换。一场真正的杀局,已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