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拾荒、躲藏和暗中观察中悄然流逝。林心大像一株生长在阴影里的藤蔓,悄无声息地将根系缠绕在唐山最底层的土壤里。两个孩子在她的艰难抚养下,竟也顽强地活了下来,虽然瘦弱,但乌溜溜的眼睛里开始有了神采。她给他们取了小名,一个叫石头,一个叫瓦片,寓意着像石头瓦片一样,低贱却坚韧。
周婶的感恩,成了林心大撬动更大局面的第一块基石。通过周婶那位在彪爷煤窑做苦力的远房侄子,林心大得知了一个关键信息:煤窑那个好赌的管账先生钱老五,最近又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正在偷偷变卖窑里的一些废旧设备。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林心大心中成型。她要利用这个漏洞,给彪爷放第一把火。
她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周婶的侄子,以一个“看不惯钱老五中饱私囊”的“仗义工友”身份,向彪爷手下一个与钱老五素有嫌隙的小头目“无意中”透露了此事。同时,她又让周婶在彪爷常去喝茶的茶馆外,向一个多嘴的茶客“抱怨”自家亲戚在煤窑干活,发现账目好像有问题,工钱都发不利索。
风言风语,如同病毒般在底层悄然传播。
几天后,彪爷的煤窑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那个小头目带人突然查账,当场抓到了钱老五做假账的证据,还搜出了他私卖设备的赃款。钱老五被打得半死,扔出了煤窑。彪爷虽然恼怒,但为了平息事端,不得不自掏腰包补上亏空,并严厉整顿了内部。
这件事,在彪爷看来,或许只是一次内部管理不善引发的寻常风波。他根本不会想到,这场风波的源头,竟会来自垃圾场那个不起眼的拾荒妇人。
但对林心大而言,这是一次成功的试探。她验证了自己编织的微弱情报网的有效性,也尝到了在暗处操纵局面的快感。她像一条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发出了第一次无声的攻击。
这次小小的胜利,极大地增强了林心大的信心。她的目标,不再仅仅是制造混乱。她开始有意识地收集更致命的信息——关于彪爷运输渠道的弱点、他与官员之间更隐秘的贿赂往来、甚至是他手下那些见不得光的命案线索。她将这些信息小心翼翼地记录在她的“复仇笔记”上,如同在打磨一把把淬毒的匕首。
然而,就在她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危机悄然逼近。
一天傍晚,林心大背着拾荒的箩筐,牵着蹒跚学步的石头和瓦片,正准备返回砖窑。突然,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停在了垃圾场边缘的土路上。这种汽车在贫民区极为罕见。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绸衫、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走了下来,目光阴鸷地扫视着垃圾场上如同蝼蚁般忙碌的人群。林心大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是疤脸老三!彪爷手下最得力的打手之一,也是当初从窝棚里把她抓走的人之一!
他怎么会来这里?!
林心大立刻低下头,用破头巾死死裹住脸,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身前,混入人群,试图躲藏。但疤脸老三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似乎已经锁定了她这个方向,正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丧钟,一下下敲在林心大的心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是被发现了吗?是周婶那边走漏了风声?还是彪爷终于查到了蛛丝马迹?
亡命的时刻,似乎再次降临。这一次,她还能带着两个孩子,从这绝境中逃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