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一阵压抑的哽咽。张凡的心猛地揪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他推开了自己的门。
周雨柔显然没料到他会出来，听到声响时，她正背对着门口站着，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听到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她像被针扎似的猛地回头，手忙脚乱地抹脸，指腹把眼角揉得通红。
“周姐……”张凡的声音有点干，他举了举手里的纸巾，“你……”
“哦，张凡啊。”周雨柔低下头，用手里的化验单挡住半张脸，声音哑得厉害，“有事吗？”
她手里的化验单被捏得变了形，边角卷成了波浪。张凡猜，那大概是医院的检查结果，只是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没、没事。”他把纸巾往前递了递，“看你好像……需要这个。”
周雨柔没接，只是摇了摇头，脚步匆匆地往屋里退：“我没事，谢谢你。”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把所有的情绪都锁在了里面。
张凡保持着递纸巾的姿势，僵在原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时候出来，简直是在给人伤口上撒盐。
“干笑”一声，他挠了挠头，转身回屋。
“唉。”张凡瘫在沙发上，盯着屏幕里紧闭的房门发呆。
他反复看着早上录下的视频，袁沐白假摔的动作在慢放里显得格外可笑，可杨磊那淬了毒似的眼神，还有周雨柔最后蹲在地上的样子，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大概过了半小时，对门传来“咔哒”的关门声。张凡像触电似的坐直了，赶紧点开监控——周雨柔出来了。
她换了件驼色的毛呢大衣，头发重新挽过，只是鬓角还有点湿，像是刚洗过脸。脸上没化妆，眼角的红痕还没完全消，却比刚才多了点冷硬的线条。
“她这是……要去医院？”张凡皱起眉。
刚才杨磊带着袁沐白去了医院，周雨柔现在出门，是要去找他们对质吗？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下去了——人家家事，自己一个邻居跟着算什么？
可看着监控里周雨柔孤单的背影走进电梯，他又忍不住站起来。
“就远远看看，不掺和。”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抓起外套就往门口冲。
穿鞋子的时候，他听见电梯“叮”地到了一楼。等他火急火燎地跑到电梯口，门刚合上，显示屏上的数字正往下跳。
“操。”张凡低骂一声，转身冲楼梯间跑。
他住在20楼，跑楼梯的时候，后腰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可他不敢停——万一周雨柔出什么事呢？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区门口，早就没了周雨柔的影子。
张凡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有点懵。
江城的医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会去哪家？
正犯愁呢，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出租车候客区，一个驼色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伸手拦车。
是周雨柔！
张凡心里一喜，刚想走过去，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该说什么？“周姐，我陪你去？”还是“需要帮忙吗？”怎么听都像别有用心。
犹豫间，周雨柔已经拦到了一辆车，正准备拉开车门。
银灰色的车身上还沾着泥土，驾驶座的师傅探出头问：“去哪儿啊？”
“中心医院。” 她的声音很轻，尾音里裹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张凡看到周雨柔马上上车了，咬了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被误会，也得确认她没事。
“周姐！”他快步走过去，脸上堆起个尽量自然的笑，“你这是……去医院？”
周雨柔闻声回头，看到是他，眼神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变得有些复杂，像是惊讶，又像是疲惫。
她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拉车门的手顿了顿。
张凡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呵斥，像冰锥扎在空气里：
“想要趁虚而入？想要我感恩戴德？渣男！”
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周围候客的几个路人“唰”地转过头，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打在张凡身上，带着点鄙夷和好奇。
“我……”张凡整个人都懵了，举在半空的手僵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怎么了我？
我怎么成渣男了？
我要是有那能耐，我会被绿！
我.....尼玛！
刚才明明是出于好心，想问问她要不要帮忙，就成了“想要趁虚而入”？还成了“渣男”？
周雨柔的眼神冷得像冰，死死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那笑容里藏着的痛苦和愤怒，比早上被袁沐白诬陷时还要浓烈。
“我只是……”张凡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他看到周雨柔攥着大衣下摆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像是在用尽全力才说出那些话。
她好像不是在说他。
更像是……在发泄。
发泄被丈夫背叛的委屈，发泄被小三挑衅的愤怒，发泄自己这七年的不值。而他，恰好撞在了枪口上，成了她失控情绪的靶子。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现在的年轻人啊……”“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
张凡的脸“腾”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当众骂过“渣男”。
可看着周雨柔那双通红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周姐，你是不是……”
“滚开！”周雨柔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尖利，“别再跟着我！”
她说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砰”地关上了车门，动作大得差点夹到自己的手。出租车“嗖”地一下开走了，尾气喷了张凡一脸。
他站在原地，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手里还攥着没送出去的纸巾，被捏得皱巴巴的。
“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张凡低声骂了句，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心里冰凉。
刚才周雨柔的眼神，像一把钝刀子，割得他生疼。那里面不仅有愤怒，还有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
她到底在医院看到了什么？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张凡掏出手机，点开监控录像，又看了一遍袁沐白假摔的画面。然后，他做了个决定。
不管周雨柔怎么想，不管自己会不会再被当成“渣男”，他都得搞清楚，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拦了辆出租车，报了江城最大的那家中心医院的名字。
“师傅，快点。”
车开出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御景园的大门，心里堵得厉害。
有些事，就算被误会，也得管下去。
至少，得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杨磊和袁沐白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