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后背的伤消了肿，绷带拆了大半，只剩下层薄薄的纱布。这天下午阳光正好，他披着件宽松的外套在走廊里晃悠，想找个靠窗的地方透透气。医院的地板被擦得锃亮，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走起来脚步声格外响。
刚拐过一个弯，就听见斜对面病房里传来一声尖利的骂：“滚开！别碰我！”
那声音又急又冲，带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林渊的脚步顿住了。有点耳熟，像在哪儿听过。
他放轻脚步凑过去，病房门没关严，留着道指宽的缝。透过缝隙往里看，只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正把手里的瓷缸往地上摔，“哐当”一声，瓷片溅得满地都是。旁边的护士吓得往后躲，女人却红着眼吼：“谁让你们给我打针的？这里面是什么？想毒死我是不是！”
林渊的眉头猛地拧起来。
是肖瑶。
她瘦了不少，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可那双眼睛里的倔强和疯劲，跟几个月前在旧工厂里咬他手腕时一模一样。
怎么她也在这医院？
林渊的指尖无意识地摸到手腕上的烫伤疤，那道疤是后来被烟头烫的，可底下藏着的齿痕，正是肖瑶当时留给他的，不可磨灭的阴影。他以为她可能不在这座城市了，厉沉舟向来把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会让她住这种普通病房，还闹得这么凶？
病房里，肖瑶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指着自己的脖子，声音发颤却带着威胁：“别过来！再逼我，我就死在这儿！”
护士们不敢动，急得直跺脚。林渊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有意思。厉沉舟的女人，居然跟他住同一家医院，还成了这副样子。
他摸出手机，对着门缝拍了张照，照片里肖瑶举着刀的样子像只困兽。发送给一个没名字的号码时，他突然想起温然——刚才过来时，好像看见温然拿着保温桶往这边走，估计是来给他送汤的。
林渊收起手机，整理了下外套，转身时脸上已经堆起惯常的温和笑意。等会儿温然来了，可不能让她看见这出闹剧，吓到她就不好了。
只是走廊尽头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响，他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这医院里藏着的事，恐怕比他想的要多得多。肖瑶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厉沉舟故意让她住进来的？
肖瑶把水果刀扔在地上，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护士们刚要上前，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门缝外一闪而过的影子——那身形，那走路的姿态，像极了林渊！
“谁在外面？”肖瑶猛地冲过去拉开门，走廊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落叶扫过窗沿，发出沙沙的响。可她心里那股寒意挥之不去，刚才那一眼绝对没错，是林渊！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号码，拨通厉沉舟电话时，声音都带着哭腔：“沉舟……我看见林渊了！他也在这医院！”
厉沉舟正在公司开紧急会议，听到这话瞬间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你看清楚了？他在哪儿？”
“就在走廊！刚走！”肖瑶死死攥着手机，“他是不是来找麻烦的？他知道我在这儿了……”
“你别慌，锁好门，我马上回去。”厉沉舟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冲，一边走一边给温然打过去，“林渊在医院撞见肖瑶了，你想办法圆过去，别让他起疑心。”
温然刚把保温桶放在林渊病房桌上，闻言心里一紧：“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没两分钟，林渊就推门进来了，脸上带着点若有所思的笑：“刚才在走廊看见个熟人，没想到这么巧。”
温然正倒汤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恰到好处地露出点怯意：“熟人？林先生认识其他病人吗？”
林渊坐在床边，指尖敲着桌沿：“你这几天来的时候，没听见隔壁病房有动静？”
温然“啊”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来，放下汤碗拍了拍胸口：“你说那个啊！前几天你不方便走动的时候，隔壁确实住进来个大姐，看着不太舒服，总爱发脾气，有时候还骂人摔东西，怪吓人的。”她往门口瞟了瞟，压低声音，“我听护士说好像是……精神不太稳定，家里人送来静养的。”
林渊的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头上，那点因为害怕而微微抿起的嘴角，看着全然是小姑娘受惊后的样子。
“是吗？”他笑了笑，没再追问。
温然见他信了，心里松了口气，又端起汤碗递过去：“快趁热喝吧，我特意让阿姨放了点养胃的食材，你这几天吃流食，刚好补补。”
林渊接过汤碗，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神。刚才在走廊看到肖瑶时，他确实疑了一下——厉沉舟怎么会让肖瑶跟他住同一家医院？可温然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尤其是那句“精神不太稳定”，正好对上肖瑶刚才举刀发疯的样子。
他低头喝了口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温然不会骗他的，这姑娘干净得像张白纸，眼里的情绪藏不住，刚才那点害怕明明是真的。
“吓坏了吧？”林渊放下汤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以后别往那边走，省得被波及。”
温然点点头，乖乖应了声“好”，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她看着林渊毫无防备的侧脸，突然明白厉沉舟为什么说林渊是魔鬼——可这魔鬼，此刻正被她的几句谎话哄得团团转，连眼底的疑虑都散得干干净净。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林渊手腕的疤痕上，那道疤在光线下泛着浅粉色。温然垂下眼，掩去眸底的情绪。
这场戏，她必须演下去。哪怕看着他对自己深信不疑的样子，心里会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