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化之心湮灭产生的能量乱流逐渐平息,如同暴风雨后污浊的海面,缓慢地恢复着一种病态的“平静”。球形空间内,刺鼻的硝烟与腐化恶臭混合,取代了之前那令人窒息的能量压迫感。紫黑色的灰烬如同肮脏的雪,缓缓飘落,覆盖在残破的金属地面和疲惫不堪的幸存者身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只余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
马蒂亚斯·肖尔第一个挣扎着半跪起来,他感觉至少断了两根肋骨,浑身无处不痛。他第一时间看向莉安德拉倒下的方向——暗夜精灵牧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下渗出触目惊心的血迹,她周身原本澎湃的圣光此刻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如同风中残烛。
“莉安德拉!”布莱恩·铜须带着哭腔,连滚爬爬地冲过去,颤抖着手指试探她的鼻息,随即稍微松了口气,“还活着!但……非常微弱!”
雷希·影踪捂着被能量冲击灼伤的手臂,沉默地走到马蒂亚斯身边,用眼神示意自己暂无大碍。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空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残余威胁。
另一边,祖尔加推开压在身上的半截触手残骸,踉跄站起。他带来的赞达拉战士只剩下两人还站着,且都伤痕累累。他看着眼前这片被彻底摧毁的圣地核心,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沉的悲哀与一丝茫然。赞达拉世代守护(并觊觎)的秘密和力量,以这样一种惨烈而亵渎的方式化为乌有。
扎伊拉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用战斧支撑着身体。她的兽人战士也折损近半,活下来的个个带伤。她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中央那片巨大的、仍在微微冒烟的灰烬堆上,啐了一口:“总算干掉了那恶心的东西。”但她的语气中听不出多少兴奋,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损失惨重的郁结。
短暂的、因共同强敌倒下而产生的松懈之后,三方之间那脆弱的信任瞬间又变得岌岌可危。彼此的目光中再次充满了戒备与审视。协议的目标已经达成,接下来呢?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马蒂亚斯的声音沙哑而坚定,打破了沉默,“这里的结构不稳定,而且……我不相信那股腐化会如此轻易地被彻底根除。”他的目光扫过那片灰烬,敏锐的直觉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布莱恩正在试图用一些基础的急救措施稳定莉安德拉的伤势,闻言也抬起头,脸上带着未散的惊恐:“他说得对!我的仪器虽然坏了,但我能感觉到……还有一种更隐晦、更庞大的‘注视’……一直没有离开!就像……就像我们刚才只是砍掉了一条特别吵闹的触手,而它的主体,还在更深、更暗的地方冷笑!”
他的比喻让所有幸存者都感到一阵寒意。
就在这时,整个球形空间再次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更加猛烈!头顶的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块的碎屑和尚未完全凝固的腐化粘液开始坠落。
“快走!这里要塌了!”祖尔加吼道。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猜疑。还能行动的人立刻行动起来。马蒂亚斯和雷希合力抬起昏迷的莉安德拉,布莱恩在一旁协助。扎伊拉和她的战士,祖尔加和剩余的赞达拉,彼此不再多言,沿着来时的通道拼命向上奔跑。
身后的崩塌声如同追命的鼓点,紧追不舍。通道在塌陷,菌毯在失去能量供给后迅速枯萎、剥落,露出后面扭曲变形的金属骨架。他们几乎是踏着不断坠落的残骸,在烟尘与混乱中,狼狈不堪地冲出了能量井的入口,重新回到了相对开阔的山谷底部。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他们身后的能量井入口彻底被塌陷的巨石和金属封死,扬起漫天尘埃。
外界,风暴峡湾的天空依旧被阴霾笼罩,但那道撕裂天空的紫绿色光柱似乎黯淡了一些。莱登庞大的身躯依旧静默地矗立在远方,仿佛亘古存在,对脚下蝼蚁们的生死挣扎毫不在意。
幸存者们或坐或躺,剧烈地喘息着,处理着伤口,清点着损失。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重而压抑。短暂的联盟在失去共同目标后,迅速回归到了原本的对立。
马蒂亚斯检查着莉安德拉的情况,眉头紧锁。她的伤势极重,生命力如同漏水的桶般不断流失,必须立刻得到最高级别的圣光治疗。
扎伊拉清点完人数,脸色阴沉得可怕。她看向马蒂亚斯和祖尔加,语气生硬:“部落的伤亡,需要血债血偿。但现在……”她看了一眼静默的莱登和死寂的能量井入口,“这里已经没有部落想要的东西了。我们走。”
她毫不拖泥带水,带着残存的部落战士,迅速消失在丛林的阴影中,方向是他们的登陆点。
祖尔加看着部落离去,又看向联盟小队,最后目光复杂地望向莱登和被封死的能量井。“赞达拉……为今天的损失和……走错的路,付出了代价。”他声音低沉,“我们会返回祖达萨,将一切禀报塔兰吉公主和……先知。”他没有再多说,也带着幸存的巨魔战士,沿着另一条小路快速离去。
山谷中,只剩下“海风”小队的成员,以及昏迷的莉安德拉。
“我们……我们成功了,对吧?”布莱恩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马蒂亚斯没有回答,他抬起头,望向破碎群岛阴沉的天空。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并非听到了具体的声音,而是一种感觉——一种如同深海压力般无处不在的、充满恶意的低语,似乎比进入能量井之前,更加清晰了。它不再针对某个具体目标,而是如同背景噪音般,开始渗透进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心灵。
“也许……”马蒂亚斯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只是揭开了一个更大阴谋的序幕。”
他低头,看着脚下黑色的土地。在那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几乎与尘土无异的紫色水晶碎片,正悄无声息地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莱登的微弱能量和尚未完全散去的腐化气息,其内部,一点极其隐晦的黑暗,正在重新孕育。
而在遥远的无尽深海,恩佐斯的低语化作了实质的波纹,在尼奥罗萨的尖塔间回荡。一个带着无尽嘲弄与期待的意识,扫过破碎群岛,扫过艾泽拉斯所有纷争之地。
“种子……已然播下……”
“在混乱的土壤中……新的噩梦……终将发芽……”
“继续吧……挣扎吧……渺小的凡人……”
“你们的时代……终将……归于永恒的黑暗……”
深潜的低语,并未停止,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世界的余烬中,等待着下一次的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