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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城大教堂的档案室深处,时间仿佛凝固了数个世纪。空气沉滞,弥漫着旧纸、干涸墨水和细微尘埃混合的独特气味。高耸的书架顶天立地,其上塞满了无数卷宗、皮面典籍和以复杂绳结系起的古老卷轴,它们沉默地堆积着,如同沉睡知识的陵墓。

本尼迪塔斯手持一盏散发柔和白光的提灯,步履缓慢地行走在书架间的狭窄过道中。他的指尖拂过那些饱经岁月、甚至有些脆弱的书脊,上面的文字许多已模糊难辨,或用的是早已不再通用的古代语言。圣光的温暖在这里变得稀薄,被一种历史的沉重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静谧所取代。

他寻找的,并非那些记载着圣光伟绩或教义正典的华丽典籍。他的目标,是那些被刻意遗忘、隐藏在角落、甚至带有轻微禁书色彩的卷册——早期教会关于异端与邪魔的论述,关于在圣光降临艾泽拉斯之前,那些古老而黑暗传说的零星记载,以及那些被后世主教视为“过于晦涩”或“可能动摇信仰”而封存起来的先知手稿。

他的思绪依旧被密室中的尖叫和国王头上的王冠所占据。那种纯粹的、拒绝圣光的恶意,需要从更古老的智慧——或者说,更古老的警告中寻找答案。

经过长时间的搜寻,在一排几乎被阴影完全吞噬的书架底层,他的手停在了一本巨大、厚重的典籍上。它的封面是由某种暗沉的、带有细微鳞片纹理的黑色皮革制成,没有书名,只有一个早已褪色、难以辨认的凹印图案。书页的边缘粗糙不平,微微泛黄卷曲。

本尼迪塔斯深吸一口气,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悸。他小心翼翼地搬动这本书,尘埃如雾般扬起。他将书放在旁边一张积灰的古旧阅读台上,提灯的光芒照亮了封面。

那凹印图案,在特定角度下,依稀能看出是一个被无数扭曲触手环绕的、垂直的椭圆。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产生一种不适的坠落感。

他屏住呼吸,翻开了沉重的封面。里面的文字并非通用语,也不是高等精灵文,而是一种更加古老、笔画扭曲、仿佛本身就在蠕动的符号体系——极古老的卡多雷语,甚至可能更早。

幸好,本尼迪塔斯年轻时曾沉迷于古代语言学,他还能勉强辨认。

书页的内容光怪陆离,夹杂着大量癫狂的插画:描绘了星辰以诡异的方式排列,巨大的阴影在深海裂隙中蠕动,城市在非欧几里得几何的建筑中沉沦……文字则更加晦涩,充满了隐喻和象征。

他快速翻阅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大部分内容看起来都像是疯子的臆想。直到他翻到靠近中间的一页。

这一页相对“干净”,没有那么多疯狂的插图,只有大段密集的文字,以及页面边缘一些细小的、像是后来添加的注释。他的目光被其中一段用红色墨水(经历了岁月,如今已变成暗褐色)特别标注的文字吸引住了:

“……彼之影,非暗乃寂,光之所不及,声之所不达。非死非生,居于梦与醒之隙,潮汐低吟之时,星轨错乱之刻……”

本尼迪塔斯感到喉咙发干。这描述……与那王冠散发的气息,与那铅盒中的尖叫所带来的感受,隐隐吻合。

他继续往下读,手指因紧张微微颤抖。

“……其形非形,其声非声,然能蚀金石,腐心智,改血肉之序,循其古老蓝图为新章。慎哉,彼之痕,非伤乃种,植于魂,生于灵,开花结果,皆为彼之延伸……”

“蚀金石”——狼血对匕首尖的腐蚀。 “腐心智”——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尖叫与幻象。 “改血肉之序”——疯狼那扭曲的生理结构。 “彼之痕,非伤乃种”——国王所说的“污染”与“平衡”?

本尼迪塔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颤抖着翻到下一页。页面顶端是一幅相对清晰的插图: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头部笼罩着一团复杂交织的、如同荆棘又如同触须般的黑影。黑影的末端,深深刺入那人的头颅。

插图旁边,是更加潦草的注释,墨迹不同,似乎是不同时代的人陆续添加的:

“枷锁亦通道?” “凝视深渊者,亦被深渊凝视。持火者,岂能不引蛾扑火?” “唯一之法,乃隔绝?然何处可避?” “光……无效?” 最后一行小字,几乎难以辨认,却让本尼迪塔斯如遭雷击: “凡器承载,必被同化。唯活物之意志,或可为鞘,然终将磨损……终将……归一。”

凡器承载,必被同化……那王冠,原本只是一件“凡器”! 唯活物之意志,或可为鞘……安度因正在做的,正是用自己的意志作为容纳那污染的“鞘”! 然终将磨损……终将……归一。

“不……”本尼迪塔斯发出一声近乎窒息的低语,向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引得一阵尘埃簌簌落下。

书中的箴言,虽然是数百甚至数千年前的记载,却仿佛精准地预言了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安度因所谓的“利用”和“平衡”,在这些古老警告的映照下,显得如此脆弱和绝望。那不是一个策略,而是一条通往自我毁灭的单行道!他并非在驾驭黑暗,而是在被黑暗缓慢地、不可避免地吞噬和同化!

必须阻止他!

这个念头如同炽热的铁烙,印在了本尼迪塔斯的心头。之前的犹豫和踌躇被巨大的恐惧和身为主教的责任感所取代。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国王的灵魂被那东西磨灭,最终变成那恐怖“归一”的一部分。

他猛地合上那本令人不安的典籍,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滚烫的炭盆。他必须立刻去见伯瓦尔,必须让他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安度因的命令必须被重新评估,哪怕需要采取非常手段!

他快步走出档案室,甚至忘了熄灭提灯。那盏孤灯在无尽的古老书海中留下一小片摇曳的光晕,很快便被重新涌来的黑暗吞没。

尘封的箴言已被唤醒,它带来的并非答案,而是更深的恐惧和一场迫在眉睫的、关于国王灵魂的干预危机。大主教的身影匆匆穿过教堂宏伟的殿堂,怀中的古籍沉重得如同整个世界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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