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按照师父的吩咐,开始了新的“课程”。早晚练拳照旧,叶凛夜师兄指导得很严格,一套拳打下来浑身是汗,但确实感觉气血通畅了不少。上午的理论课,我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但心态放松了些,不再强求自己立刻记住所有。
下午,我就泡在了药房旁边的处理间。跟宋小梅在一起,可能是因之前的事,她总是低着头干活。见我来了,她只是抬眼看了看我,指了指旁边一堆待处理的药材,又递给我一套工具,然后就自顾自地忙去了。
我开始学着她的样子,处理那些晒干的根茎、枝叶。有的需要洗净切片,有的需要捣碎研磨,有的则需要用特定的方法炮制。这活儿不轻松,需要耐心和力气。一开始我笨手笨脚,切出来的片厚薄不均,研磨也总是不到位。
宋小梅偶尔会停下手中的活,过来示范一下,也不跟我说话,就几个关键动作。我仔细观察,慢慢模仿。奇怪的是,当我专注于手上的动作,感受着药材的质地、重量,闻着它们在处理过程中散发出的不同气味时,时间仿佛过得快了些,也没那么枯燥了。
几天下来,我的手磨出了水泡,腰也酸,但似乎对某些药材的“脾气”有了点模糊的感觉。比如黄芪,握在手里有种温厚的感觉;而黄连,即使晒干了,也仿佛带着一股凛冽的苦寒之气。
这天,我正在费力地研磨一块坚硬的茯苓,张老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我研磨的粉末,又拿起一片我切的白术看了看,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虽然他没评价,但我心里却莫名有了一丝成就感。也许,师父说的“跟着感觉走”,真的有点道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规律而充实。我、秦牧、陈军,我们三个徒弟,在张老头迥然不同的教导下,各自沿着自己的路径,磕磕绊绊地向前走着。
别墅里依旧充满了各种细小的摩擦和暗涌的竞争,但一种共同学习和成长的氛围,也在悄然形成。
这天,茯苓块终于在我的石臼里变成了细腻的粉末,我甩了甩发酸的手腕,长出一口气。宋小梅无声无息地递过来一杯温水,我接过,一饮而尽。
“今天差不多了。”她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说。
我点点头,开始收拾工具和散落的药材。几天下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带着药香的疲惫感,甚至有点享受这种纯粹的体力劳动后带来的充实。
回到房间,刚想瘫一会儿,温琴就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喂!听说你今天被师父‘检阅’了?”她一脸八卦地凑近,“怎么样?没挨骂吧?”
我把师父只是看了看没说话的情形告诉她。
温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嗯……没骂就是好事。说明你勉强及格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说,“对了,你知道吗?秦牧今天可出风头了!”
“哦?”我一边换下沾满药尘的外衣,一边随口应着。
“下午师父考校脉象,拿了个模型出来,上面模拟了好几种脉。陈军摸得一脑袋汗,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温琴比划着,“轮到秦牧,好家伙,他不光准确说出了是滑脉、弦脉、涩脉,还能分析出可能的病因,说得头头是道!师父当场就点了点头,虽然没夸,但那眼神,分明就是满意!”
我听着,心里倒没什么波澜。秦牧基础扎实,悟性又高,这很正常。
倒是温琴的语气里,除了羡慕,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在担心我被比下去太多?
“厉害。”我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
“你呀!”温琴恨铁不成钢地戳我脑门,“就知道说厉害!你就不能有点紧迫感?再过段时间,差距越拉越大,看你怎么办!”
我抓住她的手指,笑道:“师姐,你不是说师父对我有特别安排吗?急什么。再说了,我进步慢,你不是正好可以多教教我?”我故意凑近她,语气带着点暧昧。
温琴脸一红,甩开我的手:“谁要教你!笨死了!”
晚饭时,气氛有点微妙。秦牧依旧坐得笔直,安静吃饭,但眉宇间能看出一丝淡淡的自信。
陈军则有些蔫,大概还在为下午的表现懊恼。张老头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饭后,叶凛夜师兄叫住我们:“师父吩咐,从今晚开始,晚课增加一项内容——站桩。”
“站桩?”陈军好奇地问。
“嗯。”叶凛夜言简意赅,“固本培元,凝神静气。对你们学医有好处。都到院子里来。”
别墅后院有一片平整的青石板地。月光如水,洒在地上。
叶凛夜示范了一个简单的混元桩:两脚平行开立,与肩同宽,双膝微屈,双臂环抱于胸前,如抱球状,全身放松,目视前方。
“要点是松、静、自然。排除杂念,意守丹田。刚开始站一刻钟,以后逐渐加长时间。”叶凛夜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静。
我们三人依言摆开架势。看起来简单,真站上去才知道不容易。
没几分钟,我的大腿就开始发酸发抖,肩膀也发紧。
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秦牧,他倒是站得稳如磐石,呼吸平稳。
温琴微微蹙着眉,也在努力调整。陈军已经有些摇摇晃晃。
叶凛夜在我们之间缓步走动,不时出声纠正:“晓阳,肩膀沉下去,别端着。”“秦牧,很好,保持。”“陈军,膝盖不要过脚尖。”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我感觉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腰背的酸麻感一阵阵袭来,脑子里各种念头乱窜,一会儿想今天切的药材,一会儿想温琴柔软的嘴唇,根本无法“意守丹田”。原来这看似不动的站桩,比打一套拳还累人。
好不容易熬到一刻钟,叶凛夜说了声“收功”,我们才如蒙大赦般放松下来。我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以后每晚此时,在此站桩。”叶凛夜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陈军直接瘫坐在地上喘气。
秦牧虽然也出了汗,但气息很快就平复了,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静,没说什么,也回了屋。
温琴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块手帕:“擦擦汗吧。刚开始都这样,习惯就好了。”
我接过手帕,闻到上面淡淡的皂角清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谢谢师姐。”
“看来师父是要动真格的了。”温琴看着秦牧离开的背影,轻声说,“文武兼修,这才是正经学艺的样子。晓阳,这次你可不能再偷懒了。”
我点点头,感受着肌肉的酸痛,心里却莫名有种踏实感。这种实实在在的锤炼,比光看书本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