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天元居新店后院。
姜瀚文同龚青喝着茶。
“聚气草种子三两一斤,你不会直接从药田顺吧?”龚青皱起眉头,担忧看着姜瀚文:“要是缺钱的话,我这有。”
姜瀚文摇头,穷?
别闹,我怕拿钱出来你就不想奋斗了。
“放心,我有钱,你现在几重了?”他问道。
“嘿嘿,我现在蜕凡六重。”龚青咧开嘴,笑得像个孩子。
“对了,还有这个。”姜瀚文拿出两枚油光水亮的苦杏果。
“你拿去试试效果,到时候我让张平给你送多的过来。”
龚青拿起苦杏果,仔细闻了下,眼神微眯。
“你这应该到顶了吧。”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龚青一闻就清楚苦杏果深浅,解释道:
“我后来听说青罡木火重,试了一下,用处不大。
我估计,是水不同,对吧?”
姜瀚文点头,苦杏果,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引灵气入汤的,显然,龚青并没有放弃研究。
但青罡木和灵雨术,一水一火,已至臻境,画上圆满句号,再无进步。
龚青眼里闪过落寞,他自然不想就此结束自己的药膳之路。
可试了这么多灵草,只有苦杏果有这种效果,总不能,一辈子都指望这东西吧。
开辟一条路有多难,他最清楚。
“我听说,黑风武馆有位一品炼丹师,既然炼丹有丹火,你说,做菜是不是也能有灶火?”
姜瀚文拍拍老友肩膀:
“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急什么,赶紧突破,多生几个小崽子,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留点给下代人琢磨。”
“也是。”龚青莞尔一笑,举起酒杯。
“砰!”
……
姜瀚文今天来,主要是敲定洗脚城和安神茶的事,至于张平,早让他打发去找雷禾对账。
现在山下的天元居,由庄家负责安保,占股两成,其余的,倒是随便龚青折腾,两个字,自由。
喝完酒,赵霜照例进来收拾残局。
“二师傅。”赵霜看着姜瀚文,嘴角僵硬带着微笑。
“过来。”姜瀚文招手,赵霜靠近,被姜瀚文两手捏紧脸颊。
“笑开心点,没人嫌你出身低。
英雄不问出处,井盖不问来路,懂吗?”
赵霜错愕看着姜瀚文,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走了,小家伙,下次笑开心点。”拍拍赵霜肩膀,姜瀚文离开。
和张平不同,赵霜是有话闷着,张平是属于缺根弦。
如果那小子在这,第一反应肯定是问姜瀚文,啥是井盖。
出了门,站在如潮街头,姜瀚文眯起眼,山下,很热闹,人数已经超过十万。
他决定,等把书楼的书啃完,就把自己的根据地移到山下来。
打仗还在继续,在北方永安郡,变成一种猫捉耗子的冷战,反倒是这里,偏安一隅,远离喧嚣,成为避难的桃园之地。
走着,去看看自己的商会,自己的书楼,以及这次下山最重要的——无垢体!
自己留作狡兔三窟的房子,三间都塞满乞丐,姜瀚文懒得麻烦,直接重新买了处两厢房的院子。
院子价格比起一年前,翻了整整五倍,要价达三百两银子。
房价见证繁荣,这话真不假,姜瀚文想起前世的魔都。
九几年的时候,一个平方两千多,但后来,人口暴增,房价翻了二三十倍不止。
将脸上易容撤下,姜瀚文沿街逛着。
茶棚升起的水雾飘上酒肆二楼,棕黄窗户边,依靠着手持圆扇的姑娘,扇子轻轻挥动。
扇子上的翠柳日出图,将屋里的觥筹交错拍打出声,喧闹多情。
烟火浓重,这还仅是内圈边缘光景。
主街上,曾经简陋的黄土路面,如今全部铺上厚实地砖,整齐平整,不时有马车走过,车角挂着风铃,发出很好听的叮当声,袅袅檀香从晃动车帘飘出。
“来看一看了,新鲜的糖葫芦,刚裹糖浆,还热乎着;”
“客官,您请里面喝茶……”
商贩吆喝声起此彼伏,同包子铺摔打面团、铁匠敲击铁屑的声音混作声浪,如微风常抚湖面,波光粼粼,次第荡开。
温柔而绵密, 跌宕而不爆裂,充满浓浓烟火气。
中央位置,庄氏药铺扩大两丈宽,兼了右边的铺子。
背着肩包的采药人,买药的顾客,送药的小厮,给病人诊脉的医生,店里热闹得跟赶场一般。
再看旁边,自己的书店位置,门口挤着一堆人,传来热闹吆喝声。
姜瀚文挤进人堆,同当初遇见一样,老头夏东正在人堆里给大家说书。
不同的是,老头穿着一身考究的雪白长袍,胡子打理得规矩,身挺如松,颇有三分宗师范。
“正所谓!
金山竹影几天秋,云索高飞水自流。
万里长江飘玉带,一轮银月滚金球。
远自湖北三千里,近到江南十六州。
美景一时观不透——”
夏东手拿惊堂木,啪的一下拍在柜台上,两眼瞪圆, 扫过众人,朗声吆喝道:
“天缘有分,画中游!”
“好!”
众人纷纷鼓掌。
说完,夏东微微一笑,直接转身进屋,尽显潇洒。
倒是旁边,夏东孙子夏志杰,伸手拍了拍门边的打赏圆筒,笑嘻嘻道:
“各位大哥老叔们,我爷爷这一段,可不轻易给别人说,也就你们来了,他才开金口。”
“多大个事,瞧好了。”一胖乎乎的汉子吆喝一声,手里扔出块碎银,飞进圆筒里,发出咚隆一声空响。
“谢过大哥。”夏志杰一脸感激抱拳,旁边众人,有钱的多扔两个铜板,没钱的说下次一定打赏,抱拳离开。
对比起一年前,任由老头口水说干,一个铜板没有,现在的收入,可谓是翻了数十倍不止。
老话说得好,先敬罗衣后敬人,先敬皮囊后敬魂。
言谈压君子,衣帽盖小人。
故事还是那个故事,说的人,也还是那个人。
可是因为穿的衣服不一样,所处方位不同,便有了截然不同结局。
人性之本然,此言尽矣。
见姜瀚文站在门口没动,夏志杰招呼道:
“这位大哥,可是要到店里看看书,我们店里的书……”
在夏志杰揽生意的热切中,姜瀚文走进书屋。
看了一圈,大部分都是话本故事,偶尔有几本游记。
有些书笔迹一致,应该是同一个人手写的。
有些书书页泛黄,有点年头,应该是收的。
“我看你们这店,位置不错,想盘下来,你能做主吗?”姜瀚文问道。
“爷,您可别吓我。
我和我爷爷,都是给人做事的,哪里能做主!”夏志杰一副被吓到的表情,缓声解释道:
“这书店掌柜,是个大人物,忙着呢。
我和我爷爷,也有几个月没见到他老人家。
您要是想要书店,留个地儿和诚心价,到时候,我给掌柜说一声,他要是同意,我第一个去找您,您看如何?”
姜瀚文心里了然,这爷孙俩,用这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性弱点保住书屋,也是难为他俩。
接下来就看,是真心的,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