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残页在袖中剧烈震颤,边缘焦痕如蛛网蔓延,迅速吞噬尚未解析的螺旋轨迹。路明指尖悬于眉心,正欲引神识沉入,却在刹那间感受到一股灼热自袖口窜出,直冲识海。他猛然抽手,五指成印,迅速将残页抽出,封入随身玉匣。
匣盖闭合的瞬间,一道血线自他指缝溢出,沿着匣身刻纹蜿蜒而下。血光微闪,咒文成形,层层封印落下。然而匣内微光依旧起伏,仿佛有无形之物在内部啃噬,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一丝信息的湮灭。路明双目未闭,神识紧锁玉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推演所需的节律图谱在火焰般的侵蚀中逐渐扭曲、断裂。
他缓缓睁眼,眸光冷冽。
指尖轻叩玉匣,触感冰凉,但内里传来的波动却愈发躁动。那不是寻常灵力反噬,而是某种精准的远程侵蚀——如同有人正透过封印,一寸寸抹去关键符码。他不动声色地将玉匣收入怀中,袖袍垂落,遮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痕迹。
此刻,主营之外,灵脉已然枯竭。
原本流转于各据点之间的灵气通道尽数中断,传讯符纸一片死寂,连最基础的神识涟漪都无法穿透百丈。路明立于高台边缘,手中一枚青玉符片毫无反应。他将其翻转,符背刻痕曾与女修掌心血纹共鸣,此刻却连一丝微光都未激起。
他抬手,将符片捏碎。
碎屑落地前,他以指尖蘸血,在掌心划下三道短痕,分别对应探查小队三人伤位。血痕甫成,竟自行泛起微光,与玉匣中残存的节律隐隐呼应。他闭目,以血为引,以伤为桥,强行催动残余共鸣。
一道极短的灵波自他掌心扩散,如针尖刺破浓雾。
百丈外,近卫小队驻地,一名守卫猛然抬头,手中长枪微颤。他胸前玉佩骤然发烫,表面浮现出三个交错的血点,随即熄灭。他未迟疑,立刻取出密信筒,将一道简讯封入其中,交由信鹰疾飞而出。
传讯虽通,却仅限于百步之内,且每次激发皆损耗血气。此法不可久用。
路明收回手,掌心血痕已开始渗血,螺旋纹路微微抽搐。他未擦拭,任血迹沿掌纹流下。目光扫过战场边缘,那里灵气流动异常——不是枯竭,而是被悄然抽离,如同暗流渗入地底。
他唤来一名斥候,低声下令:“传令妖族强者,带骨瓶,潜行至东裂带。”
半个时辰后,妖族强者归来,肩胛处纹路隐现,骨刃插于身后。他递出一只黑纹骨瓶,瓶中封着一缕灰黑气流,缓慢旋转,似有意识般抵住瓶壁。
“边缘三里外,地下三丈,有阵。”他声音低沉,“不显于表,却吸灵成丝。我割下一缕,它还在动。”
路明接过骨瓶,指尖抚过瓶身刻纹。刹那间,瓶内黑气剧烈翻涌,与他怀中玉匣产生微弱共振。他瞳孔微缩——那频率,竟与“双心”二字的古篆笔顺完全一致。
这不是单纯的能量收集阵。
这是反向牵引的镜像节点——对方已预判“双心反制”的启动方式,并在战场边缘构建了对应的吞噬结构。一旦联合势力尝试注入节律,这阵便会同步吸收能量,反哺本尊。
他将骨瓶置于石案,取出玉匣,再度尝试以血封咒稳住残页。这一次,他改用左手,以掌心血纹为基,右手结印,引导残页上残留的灰雾与血光交织。
玉匣开启刹那,匣底一道极细黑纹浮现,形如锁链,缠绕内壁一周。路明动作一顿,立即收手。
那纹路不是刻上去的,是随着封印加深而自行生长出来的。它像活物,正缓慢攀附向残页最后一角尚未被焚毁的“逆引”二字。
他指尖轻点匣底,黑纹瞬间隐没,仿佛从未存在。但当他再次注入灵力,那纹路又悄然浮现,位置却偏移了半寸。
——它在学习。
路明缓缓合匣,目光沉如渊。
他转身走向主营静室,途中取出一枚残破玉简,将其插入腰间皮扣。这是女修撤离时留下的备用信道,仅能承载单向信息流。他以血为墨,在简上写下三行指令:
一、封锁东裂带三里,不得靠近;
二、所有传讯改用血纹短引,每刻钟仅准一次;
三、近卫轮值守夜,重点监视地底灵流。
玉简封好,交由亲卫即刻送出。
回到静室,他盘坐于蒲团,取出古籍残页最后未毁的一角,铺于案上。其上仅存半道螺旋起笔,末端断裂。他以指尖蘸血,试图补全轨迹。
血线刚落,残页边缘突然卷曲,焦痕自断裂处再度蔓延。他迅速收手,但已迟了一步——那半道螺旋的最后一弧,已被彻底焚毁。
他盯着案上残片,良久未动。
随后,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镜,镜面斑驳,映不出人影。他将残页一角置于镜前,以血滴落镜心。镜面微颤,竟浮现出一段倒影——那螺旋轨迹并未终结,而是逆向旋转,末端指向一个不存在于原图的坐标点。
路明凝视镜中影像,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那道逆向轨迹。
就在最后一笔即将闭合之际,铜镜“咔”地一声裂开,裂痕正中倒影核心。镜面黑气溢出,迅速被他掌心血纹吸收,留下一道短暂的灼痛。
他放下手,铜镜碎成两半,残页彻底化为灰烬。
静室门外,脚步声渐近。
“大人,东裂带地底又现新纹。”亲卫低声禀报,“与玉簪裂纹相似,但方向相反。”
路明起身,未语,只将玉匣重新封入三层血咒,置于案角。他走向门边,途中从墙上取下一柄无铭短刃,刃身漆黑,无光无影。
他握紧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短刃出鞘三寸,刃口映出他眼底一丝冷光。
门外风起,吹动帘角。
他踏出门槛,身后案上铜镜碎片中,那道逆向螺旋的倒影仍在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