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坡的血腥味尚未被山风吹散,叶无忌的身影已如鬼魅般融入黑瘴山脉更深处的阴影。脚下大地传来的细微震动,并非来自后方逐渐平息的屠杀,而是源于极远处、另一场追逃引发的能量涟漪。通过那枚深种于苏媚魂魄核心的魔种,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熟悉的、混合着九尾天狐圣脉清灵与魔种污秽的波动,正变得急促、紊乱,如同被猎犬围追堵截的受伤灵狐。
他的速度并不快,仿佛闲庭信步,但每一步踏出,都仿佛缩地成寸,身形在浓密的瘴气与扭曲的林地间几个闪烁,便已掠过数里之遥。周身气息完美内敛,如同最深沉的黑洞,连最敏锐的妖兽都无法察觉其存在。唯有左眼瞳孔深处,一点幽光偶尔闪烁,穿透层层密林与山峦,精准地锁定着远方那道惊惶逃窜的气息。
根据魔种传递回的零星碎片,苏媚显然未能完全摆脱慈航静斋的追踪,甚至可能落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对此,叶无忌心中并无丝毫意外,唯有冰冷的算计。苏媚的价值,在于她九尾狐少主的身份,在于她知晓的妖族秘辛和那可能存在的“狐族本源珠”。她的困境,正是他介入的最佳时机,也是进一步加深控制、攫取更大利益的契机。
数个时辰后,一片与黑瘴山脉整体阴郁格调截然不同的区域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山脉深处一处罕见的灵秀之地,仿佛被无形结界笼罩。参天古木枝繁叶茂,绿意盎然,林间流淌着清澈的溪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花草清香。然而,此刻这片区域的宁静已被彻底打破。
林木狼藉,地面布满焦黑的坑洞和凌厉的剑气划痕。几处本应精致的妖族石雕图腾已碎裂倒塌。空气中除了花草清香,更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狐妖特有的媚香以及佛门清圣之光残留的灼热气息。
战斗的痕迹新鲜而激烈,显然刚结束不久。
叶无忌停下脚步,目光冰冷地扫过战场。魔瞳运转,残留的能量轨迹、散落的气息碎片如同清晰的画卷在他眼中重构。
他看到了数具身着慈航静斋服饰的女修尸体,死状凄惨,有的被利爪撕裂咽喉,有的浑身精血被吸干,形如枯槁,显然是被逼入绝境的狐妖临死反扑。他也看到了几具现出部分原形的狐妖尸体,毛皮焦黑,或被佛印震碎心脉。
战场中心,一片被强行清空的林间空地上,残留着一股最为强烈的空间波动和佛力禁锢气息。地面上,一个由金色梵文构成的、已然黯淡却依旧顽固的囚笼阵基若隐若现。
“小须弥禁断佛阵…” 叶无忌认出了这阵法的来历,慈航静斋用来囚禁、炼化大妖的拿手好戏。看来妙音那老尼姑为了抓住苏媚,倒是舍得下本钱。从残留痕迹看,苏媚应是凭借某种秘宝或血脉神通,在最后关头强行撕开了佛阵一角,遁逃而去,但定然也付出了极大代价。
他的目光循着那丝微弱却清晰的、混合着佛力灼伤与血脉枯竭气息的魔种感应,投向东南方向。那里是黑瘴山脉中更为古老、幽深的区域,据说连接着某处上古秘境入口,妖气弥漫,人族罕至。
没有丝毫犹豫,叶无忌身形再次模糊,追蹑而去。
越往东南,林木越发高大古老,浓郁的妖气几乎化不开,与黑瘴山脉固有的毒瘴怨气混合,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环境。这里已是妖族活动的边缘地带。
很快,前方传来湍急的水声。一条宽阔幽深的峡谷横亘眼前,谷底奔腾着墨绿色的河水,水汽氤氲,形成天然的屏障。峡谷对面,峭壁之上,一个被茂密藤萝遮掩的洞口隐约可见。那魔种的感应,正源于洞内,且变得越发清晰,同时也更加虚弱。
叶无忌并未直接渡河,而是隐藏在岸边一株巨树的阴影中,魔瞳穿透水汽与藤萝,仔细观察。
洞口布置得极为隐蔽,不仅有着高明的幻阵遮掩,更残留着几道强大的妖族禁制,应是苏媚匆忙间布下。洞内气息微弱,呼吸急促而紊乱,带着明显的痛苦。除了苏媚,并无其他强大妖气。
确认无误后,他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过湍急的河面,无视那些妖族禁制——万化魔功的特性让他能轻易同化、吞噬这些能量壁垒——如同穿过水幕般,直接进入了洞窟之中。
洞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独特的、带着清甜异香的狐妖血气。角落里,一道白色的身影蜷缩着,瑟瑟发抖。
正是苏媚。
她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华丽的衣裙多处破碎,沾满血污和尘土。原本流光溢彩的雪白皮毛变得黯淡无光,多处焦黑破损,最深的一道伤口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际,皮肉翻卷,边缘残留着金色的佛光,仍在不断灼烧着她的血肉,阻止伤口愈合。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血沫,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连维持人形都似乎有些困难,一双狐耳无力地耷拉着,蓬松的尾巴焦黑了一片。
听到洞口禁制被触动的细微声响,她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抬起头,碧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惧与绝望,手中下意识地凝聚起一团微弱的光芒。
然而,当她看清来者是谁时,眼中的惊惧瞬间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是惊愕,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松懈,但更深处的,是刻骨的恐惧与无法摆脱的绝望。
“是…是你…”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剧烈的喘息,“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叶无忌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近。冰冷的目光如同解剖刀般扫过她身上的伤口,特别是在那残留佛光的可怕伤口和其小腹处微微散发的、一丝奇异本源波动上停留了一瞬。
“慈航静斋的‘净妖佛光’,”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再拖上半日,佛光侵入心脉,腐蚀妖丹,大罗金仙也难救。”
苏媚身体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惨然。她何尝不知自己伤势之重?只是方才一路逃窜,根本无暇也无法驱除这跗骨之蛆般的佛光。
“你…” 她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嘴唇,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最终还是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一切,“…你能救我?”
“代价。”叶无忌言简意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看着砧板上的鱼肉。
苏媚眼中闪过屈辱,但更多的是无奈与绝望。她深知眼前这魔头的冷酷与贪婪。自己此刻的状态,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 她的声音低若蚊蚋,带着一丝颤抖。
叶无忌目光落在她小腹处:“你体内那股本源之力,很有趣。”
苏媚脸色骤变,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小腹,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抗拒:“不行!那是狐族传承的根本!绝不可能!”
“那就等着佛光炼化你的妖丹,抽干你的圣脉,让你变成慈航静斋炼丹房里的一味药材。”叶无忌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转身作势欲走。
“等等!”苏媚急声叫道,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伤口,让她痛得几乎晕厥,脸上血色尽失。死亡的恐惧和佛光灼烧的痛苦最终摧毁了她的心理防线。传承虽重,但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我答应你…”她颓然松开手,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但你必须发誓…驱除佛光,保我性命…”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叶无忌转身,蹲下身,冰冷的手指直接按在了她小腹那最深的伤口之上!
“呃啊——!”苏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感觉那冰冷的手指仿佛直接触碰到了她的妖丹和圣脉本源!剧痛几乎让她昏死过去!
但下一刻,一股霸道却带着奇异生机的魔元,顺着那手指涌入她体内!这股魔元并非温和的治愈之力,而是带着强烈的吞噬特性,精准地锁定了那些侵入她经脉、妖丹的净妖佛光,如同饿狼扑食般,将其强行撕扯、吞噬、化解!
过程粗暴而痛苦,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她体内刮削。苏媚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然而,效果却立竿见影。伤口处那顽固的金色佛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失,翻卷的皮肉开始缓慢蠕动,生出新的肉芽。体内那令人绝望的灼烧感也逐渐消退。
就在苏媚因痛苦缓解而稍稍松懈的刹那——
叶无忌按在她小腹的手指猛地一沉!一股更加隐秘、更加阴冷的意志,顺着魔元的通道,如同毒蛇般,狠狠钻向了她丹田深处那团散发着柔和清光、庇护着妖丹的圣脉本源!
魔种深种!
“不!你…”苏媚猛地瞪大双眼,眼中刚刚消退的恐惧瞬间被无边的惊骇所取代!她感觉到一股冰冷、邪恶、充满绝对控制欲望的意志,正强行烙印在她最核心的本源之上!那种灵魂被玷污、被扼住咽喉的感觉,比之前的佛光灼烧更让她绝望!
她想反抗,想挣扎,但重伤之躯和刚刚接受“治疗”后产生的微弱依赖感,让她的抵抗变得苍白无力。更何况,叶无忌的魔念霸道无比,直接碾压了她的意识防御。
嗡!
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轻响。
那枚原本只是潜伏的魔种,此刻如同找到了最肥沃的土壤,根系疯狂蔓延,彻底与她九尾天狐的圣脉本源纠缠、融合在一起!她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对眼前这个魔头竟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反而隐隐有一种莫名的…顺从与畏惧?
叶无忌缓缓收回手指,指尖一缕极淡的、散发着清灵与妖异混合气息的金色光丝一闪而逝,没入他体内。那是他从苏媚圣脉本源中强行剥离出的一丝最精纯的力量,用于完善自身魔功,加深对魔种的控制。
他满意地感受着魔种与苏媚本源的彻底融合,从此,这只九尾狐的生死、修为、乃至部分思想,都将在他一念之间。
苏媚瘫软在地,大口喘息,伤势虽被暂时遏制,但眼神空洞,充满了茫然与绝望,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叶无忌站起身,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慈航静斋的人,很快就会追来。想活命,就拿出你最后的价值。”
“告诉我,‘神魔战场’在哪里?还有,你狐族的‘本源珠’…”
他的声音如同魔咒,透过那深种的魔种,直接响彻在苏媚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