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随着这段白色炽天使的视频不断传播。
无数人都开始议论起这道身影的背后与由来。
沧南市，和平事务所内。
“红缨姐！红缨姐！！！”
贾沙沙抱着平板电脑，踉跄着冲进客厅，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躺在沙发上小憩的红缨慵懒地翻了个身，睡眼惺忪：
“这么大动静……是有新委托，还是出现‘神秘’了？”
“都不是！您快看这个！”
贾沙沙将平板递到她面前，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热搜视频，密密麻麻的弹幕几乎遮住了画面。
红缨蹙眉眯眼：“这都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什么呀？”
贾沙沙连忙关掉弹幕，将画面定格在某个瞬间，声音郑重：
“您仔细看这个人……像不像林司令？”
“林司令”三个字让红缨瞬间清醒。
她夺过平板，指尖微微发颤，将画面放大到极致，几乎要贴到屏幕上。
片刻后，她猛地拍腿：“是他！绝对是他！”
“温祈墨！”
“别做饭了，快过来！”
系着围裙的温祈墨举着锅铲匆匆走来：“怎么了？”
“你看这是谁？”
温祈墨盯着画面中那道背生六翼的身影，眉峰微扬：
“七夜？”
“我就说是他！”红缨激动得声音发颤，
“这小子什么时候长翅膀了？”
“现在全网都在传这个视频。”
贾沙沙兴奋地插话，
“有人说他是降临的真神，迷雾消散就是他的神迹……当然也有人说是特效。”
“总之彻底火了！”
红缨仿佛没听见，指尖轻抚屏幕上那道模糊的身影，喃喃自语：“还挺帅……”
“红缨姐，您说守夜人的存在会不会有一天也公之于众？”
贾沙沙两眼放光，
“我爸妈一直以为我在工地上搬砖呢！”
“年轻人要沉得住气。”红缨边说边重新打开弹幕，一条条仔细翻阅：
【是天使吗？和传说一模一样！】
【什么天使！这分明是东方面孔，是我们大夏的神明！】
【虽然只有侧脸，但真的帅炸了！】
【这羽翼，这金瞳，这斗篷……绝了！】
【我靠，求一张正脸照片当壁纸！】
看着这些弹幕，红缨嘴角不自觉扬起。
不愧是他136小队走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听说他的实力比七夜都要强……
“开饭啦——”
温祈墨端着菜从厨房走出。
“林司令真是太帅了。”甄小乙也忍不住感叹。
“谁说的？”红缨佯装不悦，
“不就是林七夜嘛！长了六只翅膀又怎样？”
“见了我还得叫红缨姐！”
“可他这么久都没回来吃饭了……”
红缨动作一顿，声音低了下来：
“你们这些菜鸟懂什么？”
“他既要驱散迷雾，又要对付克系众神，还要管理整个守夜人……哪有时间吃饭？”
“等忙完这阵子自然就回来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概……半年？”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不确定。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众人皆是一愣。
贾沙沙疑惑道：“这个点还有客人？我明明挂了打烊牌……”
话音未落，门被轻轻推开。
啪嗒——
红缨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她怔怔望着门口，突然起身冲了过去，把新队员们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穿着便装的男子正站在门口，指尖轻抚着那只陈旧的欢迎布偶。
“红缨姐，好久不见。”
“林……林司令？”贾沙沙和甄小乙失声惊呼。
其他136小队成员如遭雷击，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红缨快步上前，双眸微红，却强撑着笑容：
“回来就好……还没吃饭吧？”
“温祈墨，快，加副碗筷！”
她拉着林七夜向餐厅走去，语气轻快：
“这些都是136队的新苗子。”
“贾沙沙和甄小乙你见过，这是甘阳宇，已经是老队员了，旁边这个姑娘叫……”
年轻队员们激动地与林七夜握手，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敬仰。
对他们而言，这位便是近在咫尺的传说。
就在这时，红缨却突然注意到林七夜泛红的眼角。
“你怎么了？”
“红缨姐，我……”林七夜声音沙哑，“陪我走走吧。”
红缨会意，对众人摆手：“你们先吃，我陪他走走。”
两人离开后，贾沙沙茫然道：“队长和林司令这是……”
温祈墨轻叹一声：“她在尽一个队长的义务。”
……
沧南。
夕阳的余晖将沧南市新铺的柏油路面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街道两旁是新建的居民楼和商铺，充满了生活气息。
与林七夜记忆中那个在废墟上重建的沧南既有重叠，又截然不同。
红缨领着林七夜，沉默地走在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
她没有再刻意寻找话题，只是偶尔在某处停下，指着一个角落，轻声说上一两句。
“七夜，还记不记得这里。”
她指着一个如今是社区公园的街角，
“当初，就是在这里，你和李毅飞那小子，第一次遇到了鬼面人，然后……赵空城出现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遥远的回忆。
那个雨夜，那两个惊慌的少年。
那个叼着烟耍帅的男人……
一幕幕画面仿佛穿越了时空，清晰地浮现在林七夜眼前。
还有在那里，红缨撞到了想要逃跑的李毅飞。
林七夜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眼神更加黯淡了几分。
他们又走到一片崭新的校舍前。
红色的教学楼，宽阔的操场，与记忆中的模样天差地别。
“那里……你和李毅飞的学校旧址，”
红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沧南一战后，这里什么都没剩下……”
“现在，是新建的学校了。”
崭新的校园里，似乎还回荡着少年们奔跑嬉笑的声音。
但林七夜耳边响起的，却是多年前的午后，
刚来到校园的他，李毅飞拼着桌子坐在他身旁，要跟他一起回家……
聒噪得让他现在想起来。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空落落的疼。
两人一路走着，从和平事务所出发，走过他们曾经并肩作战、也曾嬉笑打闹过的每一个留有痕迹的地方。
景物已非，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影子却挥之不去。那些影子里有赵空城，有陈牧野，有冷轩，有司小南……
还有那个一次又一次离开的李毅飞。
红缨能感觉到，身边林七夜的脚步越来越沉，呼吸也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
他没有哭，甚至没有太多表情。
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与悲伤，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垮。
终于，在一条僻静无人的、通往曾经训练场旧址的小路旁，林七夜停了下来。
他靠着路边一棵新栽不久、尚且稚嫩的梧桐树，身体缓缓滑坐下去。
背靠着树干，仰起头，望着天际那最后一抹即将被夜幕吞噬的霞光。
“七夜，你还好吗？”
红缨在他身边蹲下，声音温柔得如同晚风。
林七夜没有立刻回答。
他眼神失焦地望着天空，仿佛在透过那片渐深的天空，凝视着那个渐渐消散的身影。
迦蓝走了……
李毅飞走了……
为什么命运总是捉弄他，让身边的朋友一个又一个离开自己？
明明是不朽的化身，却没有在他的世界永久留存。
明明是至高的主宰，为何还会这样轻易被混沌杀死？
他们甚至连一丝因果都没有留下！
就像从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
好累……
真的好累……
两千年了……迦蓝……李毅飞……
你们都不在了…….
我真的还能坚持下去吗？
……
“红缨姐，我……”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所有沉重与痛苦彻底疲惫。
只有一行清泪，不受控制地从他右眼眼角悄然滑落，沿着脸颊的轮廓，划过一道微凉的痕迹。
但仅仅是一瞬间，那泪痕就被他体内残存的神力无声蒸干，消失无踪。
只有那双眼睛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茫然。
红缨看着他这副样子，酸涩难言。
她知道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眼前这个年轻人，背负着“救世主”的名号。
独自在时间的夹缝中挣扎了两千年，亲眼见证无数战友倒下，独自承受着世界的重量。
这四年来，他更是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运筹帷幄，与最恐怖的敌人博弈，甚至一度被蒙蔽，对自己曾经的伙伴挥下屠刀……
好不容易拨开迷雾，看清真相，短暂的重逢后。
迎来的却是至交好友在眼前被“杀死”的惨剧。
他的道心，他那坚韧到令人心疼的意志，在那一刻，恐怕已经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他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仿佛连悲伤的力气都已经耗尽。
红缨没有再问，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空话。
她只是伸出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肩膀。
随着时间推移，林七夜的身体不断放松起来，眼底那最后一点焦距也散去了，沉重的眼皮缓缓合拢。
脑袋无力地偏向一侧，靠在了红缨的肩膀上。
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他睡着了。
在沧南市黄昏的街头。
这位肩负着人类命运、刚刚经历挚友“陨落”的守夜人总司令，鸿蒙灵胎的持有者。
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与重担，陷入了沉沉的、许久以来第一次毫无戒备的睡眠。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温柔地笼罩下来。
街灯次第亮起，在他疲惫的睡颜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红缨维持背起熟睡的男子，朝着和平事务所的方向不断走去。
“姐带你…….”
“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