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阿瑞的蚕宝宝结茧,明曦宫差点闹翻了天。
“母妃!母妃!赢了!我赢了!”小家伙举着个亮晶晶的白茧,炮弹似的冲进内殿,后头跟着气喘吁吁的春桃和一脸无奈的挽风。
“慢点儿。”她拿起那茧子对着光看了看,“嗯,是比谢临的结实点儿。”
阿瑞小脸放光,笑嘻嘻道:“母妃,赵师傅说了,儿臣这茧子又圆又匀,是上品!下午那堂课归儿臣管了!”
结果下午蔺景然路过学堂窗外,就听见她儿子正一本正经地“授课”:“扑蝴蝶,讲究的是快、准、狠!像谢临那样文绉绉地伸手,蝴蝶早飞啦!”
她探头一瞧,谢临小脸绷得紧紧的,捏着个小网兜不知所措;陆知言更是缩在后面,只敢用眼睛追着蝴蝶跑。
赵师父站在廊下,捋着不存在的胡子,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蔺景然忍着笑,悄悄退开。没走几步,就撞见郗砚凛负手立在月洞门下,显然也观摩多时了。
“陛下也来听阿瑞先生讲学?”
郗砚凛轻笑:“朕来看看,他这先生能当出什么花样。”他朝学堂方向瞥了一眼,“比朕想象中……活泼。”
“总比某些人强,”蔺景然慢悠悠道,“听说陛下小时候被太傅罚抄书,抄到半夜,还赌气把太傅最爱的砚台藏起来了?”
郗砚凛挑眉:“谁跟你说的?”
“陛下猜?”
他轻哼一声,没接话,转而道:“西苑那边都安排妥了,三日后启程。”
“臣妾知道了。”
“就这?”他看她一眼,“朕还以为,你至少会问问都有谁去。”
蔺景然眨眨眼:“皇后娘娘和郑婕妤肯定要去,聂美人少不了,申才人大概会‘病弱不胜车马’,胡妃、谢昭仪、带着两位公主……还需要问么?”
郗砚凛被她噎了一下,摇头失笑:“你倒是门儿清。”
三日后,避暑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宫门。阿瑞第一次随驾去西苑,趴在车窗上兴奋得不行。
“母妃!你看那山!那水!比御花园大多了!”
蔺景然笑着揉揉他的头。
到了西苑,分配住处时果然又起了波澜。郑婕妤看中了临水的观月轩,偏偏那处按例是该给蔺景然的。
“贵妃娘娘向来大方,想必不会与我争这处小院子吧?”郑婕妤捏着帕子,笑得亲切。
蔺景然正要开口,身后传来郗砚凛淡淡的声音:“观月轩是朕指名给颖贵妃的。”
郑婕妤脸色一变。
郗砚凛冷冷道:“郑婕妤若喜欢临水,朕让人把最西头那间杂物房收拾出来?”
郑婕妤:“……妾身不敢。”
蔺景然低头抿嘴,努力不笑出声。
安顿下来后,阿瑞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六皇子七皇子满园子疯跑。郗砚凛处理完政务,信步走到水榭,就见蔺景然正倚在栏杆边喂鱼。
夕阳给她周身镀了层金边,连发梢都带着暖意。她随手撒了把鱼食,引得锦鲤争相跃出水面,水花四溅。
“爱妃倒会享清闲。”他在她身旁坐下。
“陛下劳碌,臣妾只好替您多享受些。”她递过鱼食,“要不要试试?挺解压的。”
郗砚凛还真接过去,学着她的样子撒了一把。看着争抢的鱼群,他忽然道:“前朝为漕运的事吵了三天。”
蔺景然“嗯”了一声,没接话。
“你怎么看?”
她挑眉:“后宫不得干政。”
“朕准你说。”
蔺景然拍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臣妾只觉得,这鱼抢食的样子,和前朝那几位大人争预算时,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郗砚凛先是一怔,随即低笑出声:“你啊……”
晚膳时,阿瑞顶着满头汗跑回来,手里还攥着几根野草。
“父皇!母妃!儿臣在那边山坡上发现了好多萤火虫!”
郗砚凛给他夹了块排骨:“吃完饭再说。”
阿瑞急得抓耳挠腮,飞快地吃完饭,鼓着小包子脸眼巴巴地望着父母。
蔺景然被阿瑞逗笑了:“去吧,带上两个宫人。”
阿瑞欢呼一声,一溜烟儿就要跑,却被郗砚凛叫住:“朕同你一起去。”
小家伙眼睛瞪得溜圆:“父皇也去?”
“怎么,朕去不得?”
“去得!去得!”阿瑞牵着郗砚凛的手,小嘴叭叭地围着他转。
夜色初降,山坡上果然萤火点点。阿瑞带着小太监在草丛里扑来扑去,笑声传得老远。
郗砚凛和蔺景然站在稍高处看着。
“朕小时候,也这么扑过萤火虫。”
蔺景然有些意外:“在宫里?”
“在太傅的别苑。那时候朕的兄长还在……”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蔺景然安静地陪他站着。晚风拂过,带着青草的气息。
阿瑞捧着个琉璃瓶跑过来,里面萤光闪烁:“父皇母妃看!我捉了好多!”
郗砚凛接过瓶子,对着光看了看:“明日就放了。”
“为什么?”阿瑞撅起嘴。
“它们活不长。”他把瓶子还给儿子,“看过就好,何必困着。”
回寝殿的路上,阿瑞还惦记着他的萤火虫。郗砚凛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对蔺景然低声道:
“明日陪朕去个地方。”
“去哪儿?”
他卖了个关子:“到了便知。”
蔺景然瞅着他微扬的唇角,心想这人大晚上打什么主意?
*
翌日清晨,阿瑞还在榻上睡得四仰八叉,蔺景然已被郗砚凛带出了门。
西苑的清晨雾气未散,草木上挂着露珠。蔺景然跟着他走在青石小径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陛下这是要带臣妾去挖宝藏,还是劫道?”她揉揉眼睛,声音里里带着刚醒的慵懒。
郗砚凛脚步未停,只淡淡道:“劫你还需要挑时辰?”
他俩穿过一片竹林,眼前竟是个隐在山水间的果园。此时正值李子成熟时节,枝头挂满了紫莹莹的果子,看着就喜人。
“朕年少时常来。”郗砚凛伸手摘了个李子,在衣袖上擦了擦,递给她,“尝尝。”
蔺景然接过,咬了一口,酸得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郗砚凛低笑出声:“忘了说,这里的李子,看着甜,实则酸得很。”
蔺景然瞪他:“陛下是故意的?”
“朕是觉得,”他眼底带着戏谑,“爱妃偶尔尝尝酸的,也别有滋味。”
这人!蔺景然把剩下的李子塞回他手里:“哼!陛下自己尝尝这滋味。”
他也不推拒,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尝了一口,面不改色:“嗯,是酸。”
蔺景然看着他从容的模样,忽然起了玩心。她踮脚从高处另摘了一个,学着他的样子擦了擦,递过去:“陛下再尝尝这个?”
郗砚凛挑眉看她,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甜吗?”她眨着眼问。
他细细品了品,蹙眉点头:“这个甜。”
蔺景然戏谑道:“那陛下多吃点。”说着又要去摘。
他连忙握住她的手腕:“够了。再吃,午膳该用不下了。”
这时,远处传来阿瑞的呼唤声。小家伙醒了找不着父母,急切喊道:
“父皇!母妃!你们在哪儿啊——”
蔺景然刚要应声,郗砚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往果树后藏了藏。
“让他找找。”皇帝陛下难得顽劣。蔺景然当然配合。
阿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嘀咕:“奇怪,明明看见往这边来的……”
蔺景然透过枝叶缝隙,看见阿瑞抓耳挠腮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阿瑞在果园里转了一圈,没找着人,悻悻地走了。
待人走远,蔺景然才压低声音道:“陛下怎么还捉弄起孩子了?”
郗砚凛松开她的手,从容地整了整衣袖:“朕这是锻炼他的观察力。”
两人从果园出来,撞上折返的阿瑞。小家伙眼睛一亮:“父皇母妃!你们打哪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