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宝林在宸宿殿那晚因“政务偶遇”而获得的短暂关注。
明曦宫自然也第一时间收到了风声。
挽风汇报时带着明显的不忿与担忧:
“主子,您说陛下会不会真的对那吴宝林另眼相看?她不过是凑巧知道点她爹衙门里的事罢了!”
春桃更是愁眉紧锁:
“是啊主子,这吴宝林家世虽寻常,可若真靠这个得了陛下青眼,往后怕是……”
蔺景然慢悠悠地道:“往后怕是什么?怕她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怕陛下从此就忘了明曦宫的门往哪边开了?”
春桃和挽风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蔺景然失笑:“陛下是皇帝,不是话本子里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痴情公子。
这后宫里的女人,除了皇后娘娘,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我,本质上不都是陛下的小妾吗?”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纳妾,在这世道是天经地义,更何况是帝王家。
指望帝王专情,那才是痴人说梦,自寻烦恼。”
她这番话,说得太过直白通透,让春桃和挽风都愣住了。
她们知道自家主子豁达,没想到她能豁达到这个地步。
“可是主子,陛下对您……
”挽风还想说什么。
蔺景然垂眸:“陛下对我是很好,这份好,我心存感激,也乐在其中。
但这份好,从来不是,也不可能是唯一的。陛下可以喜欢我的鲜活有趣。
自然也可以欣赏谢美人的清冷才情,甚至觉得吴宝林能聊两句生孩子,这很正常。”
蔺景然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
“既然入宫了,比起虚无缥缈不牢固的宠爱,还是衣食无忧,活得自在更让我过得舒坦。
能得陛下偏爱,是锦上添花。但若哪天这偏爱没了。
或者要分给别人一些,我也犯不着要死要活。
难道没了陛下这份恩宠,我明曦宫就断炊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她转过身,狡黠道:“再说了,你们不觉得,看着那些新人绞尽脑汁、各显神通地想要分一杯羹。
而陛下却未必买账的样子,很有意思吗?这可比看戏精彩多了。”
春桃和挽风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忽然就释然了。
是啊,她们的主子,从来就不是依附帝王恩宠而活的藤蔓。
她是一棵树,自己就能扎根生长,活得枝繁叶茂。
皇帝的宠爱是阳光雨露,有则更好,没有,她也照样能迎风而立。
而此刻的宸宿殿,郗砚凛确实因吴宝林那晚提供的零星信息,对江南织造事务有了更具体的了解,顺手批阅了几份相关奏折。
张德海觑着陛下脸色尚可,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今夜……可还是按太后娘娘的名录宣召?”
郗砚凛笔尖一顿,眼前闪过的是蔺景然没心没肺啃点心的模样,心中一阵烦闷。
他冷声道:“不必了。朕今晚要查看陇西军报,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张德海躬身退下,心里明镜似的。
吴宝林那点机遇,恐怕也仅仅是机遇而已,并未真正触动圣心。
陛下心里那杆秤,砝码始终重重地压在明曦宫那边。
是夜,蔺景然独自躺在宽大的床榻上,望着帐顶繁复的绣纹,白日里那些通透豁达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道理她都懂,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龙涎香气的锦被里,闷闷地哼了一声:“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算了算了,有这功夫胡思乱想,不如想想明天让小厨房做什么新点心。
嗯……或许可以试试那个吴宝林老家有名的桂花定胜糕?
顺便打听下做法,说不定还能跟陛下聊聊……聊聊点心?”
通透的人,不是不会心酸,只是更懂得如何快速治愈自己。
皇帝的恩宠如同流云,聚散无常。
但属于蔺景然的那方小天地,却要靠她自己来守护和经营。
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