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快,转眼,五皇子阿瑞已经一岁。
御花园里春光正好,走路还不太稳当的阿瑞,像只笨拙又急切的小企鹅,摇摇晃晃地追着一群黄粉相间的蝴蝶。
乳母周嬷嬷弯着腰,张开双臂护在他身后,连声哄着:“五殿下慢点儿,慢点儿,仔细摔着!”
一岁的阿瑞天真烂漫又活泼好动。
他哪儿听得进去?
他笑嘻嘻地迈着不太稳当的步子,一心只想抓住前面那抹飞舞的色彩。
眼看蝴蝶一个转弯飞向一条岔路。
阿瑞想也没想就跟着拐了过去。
周嬷嬷赶紧追上。
谁知就在岔路口,迎面撞上了一行人。
乳母周嬷嬷跑得急,肩膀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
周嬷嬷回头一看,艾采女。
周嬷嬷道:“艾采女恕罪,奴婢没看清路,冲撞了您。”
艾采女今日心情本就不佳,被这么一撞,新上身的苏绣裙裾上还沾了点尘土,更是火冒三丈。
她柳眉倒竖:“狗奴才!眼睛长到头顶上了吗?在御花园里横冲直撞,你几条命够赔的?!”
阿瑞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停下脚步。
茫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周嬷嬷,又看看面前这个妆容精致却面色狰狞的陌生娘娘。
他年纪小,还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乳母的恐惧和陌生人的怒气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于是,小嘴一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聂美人撺掇:“艾姐姐息怒,这奴婢如此毛手毛脚,怕是平日就疏于管教。
今日冲撞姐姐,明日还不知要闯什么祸呢!”
艾采女冷哼一声:“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好好晒晒太阳,醒醒你的脑子!”
周嬷嬷不敢辩驳,只能跪在还有些凉意的青石板上。
阿瑞见乳母一直跪着,那个凶凶的娘娘还不准她起来,终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哭了出来。
他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伸着小手就要往周嬷嬷那边要抱抱。
跟着阿瑞的小太监宫女赶紧上前哄劝,又是拍背又是拿玩具。
可阿瑞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任凭怎么哄,就是抽抽噎噎地使劲哭。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嬷……嬷……起……起……”
清风小太监见势不妙,机灵地对宫女山清、水秀使了个眼色。
山清和水秀会意,悄悄退后几步,转身分别就往凤栖宫和明曦宫方向跑去搬救兵。
这边阿瑞哭得撕心裂肺,艾采女被吵得心烦意乱,更是恼怒:
“哭什么哭!号丧呢?还不把这小孽障抱远点!”
周嬷嬷闻言,想抱着阿瑞哄哄又不敢动。
这儿乱成一团的时候,另一条小径上,柳七公公和谢昭仪路过,听到孩童震天的哭声和呵斥声,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谢昭仪一眼就看到了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阿瑞,那小模样可怜极了。
她素来喜欢阿瑞这孩子,虽性她情清冷,但每次见到阿瑞,眼神都会柔和几分。
柳七是个机灵的,见状连忙上前,先给艾采女行了礼,陪着笑脸道:
“艾采女安。这是……五皇子?怎么哭得这般厉害?
陛下这会儿正在前头凉亭歇息呢,若是听见了,怕是要心疼问起的。”
艾采女脸色变了变,刚想说什么。
谢昭仪替哭得打嗝的阿擦眼泪,叹气,“阿瑞莫哭了,看你,都哭得像只小花猫。”
阿瑞哭声小了些,抽噎着,泪眼汪汪地看着这个香香的、好看的姨姨。
谢昭仪又道:“周嬷嬷先起来吧,阿瑞哭得厉害,离不得你。”
周嬷嬷怯怯地看向艾采女。
艾采女气得胸口起伏,但柳七抬出皇帝,谢昭仪又开口求情……
她若再坚持,反倒显得自己刻薄无理。
她只得咬着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既是谢昭仪替你求情,还不快滚起来哄孩子!吵得我头疼!”
周嬷嬷这才赶紧爬起来,一把将还在抽噎的阿瑞搂进怀里,心肝肉似地哄着。
就在这时,皇后身边的扶月姑娘和蔺景然赶到了。
扶月是得了山清的报信,蔺景然则是正在附近散步,听见阿瑞的哭声急忙过来的。
蔺景然一来,就看到阿瑞哭得眼睛红肿,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周嬷嬷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惶恐。
蔺景然冷笑:“哟,这是怎么了?咱们阿瑞这是瞧见什么新奇玩意儿,哭得这么投入?艾采女,你离得近,可瞧见了?”
艾采女被她问得一噎,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你这儿子哭起来没完没了,吵死人了!”
蔺景然从周嬷嬷怀里接过阿瑞。小家伙闻到母妃熟悉的味道,更委屈了。
他小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哭诉道:“母妃……凶……跪……”
蔺景然轻轻拍着阿瑞的背,笑道:
“艾采女,小孩子走路不稳,乳母尽责护着阿瑞,一时疏忽,冲撞了你。
阿瑞乳母已经道歉了,你还要如何?
和一个护着刚学会走路,话都说不利索的奶娃娃的乳母置气,都从艾妃便艾采女了,也没点长进。”
扶月适时开口,“艾采女,颖妃娘娘,皇后娘娘听说五皇子受了惊吓,很是挂心,让奴婢过来瞧瞧。
既然是个意外,说开了就好。五皇子年幼,哭久了伤身,还是快些抱回去好好安抚才是。”
艾采女见皇后的人都来了,知道今日讨不到好,只得恨恨地瞪了蔺景然一眼,气冲冲地走了。
谢昭仪见事情已了,便对蔺景然微微颔首,又看了眼她怀里的阿瑞,轻声道:
“阿瑞受了惊,回去喝点安神汤。”
说完,便带着宫女悄然离去。
柳七也笑道:“颖妃娘娘,那奴才也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人都散了,蔺景然抱着渐渐止住哭泣、开始打哈欠的阿瑞,对扶月道:“有劳扶月姑娘跑一趟,替我谢过皇后娘娘关怀。”
回去的路上,挽风气鼓鼓:“主子,艾采女也太嚣张了!”
蔺景然淡然道:“跳梁小丑罢了。她父亲得用,自然有底气蹦跶。
只是经此一事,她这跋扈的名声算是坐实了。倒是谢昭仪……今日倒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