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
时初靠在时宴琛的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厉害。
她能感觉到,那团黑雾里传来的痛苦。
时宴琛抱着女儿,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看了一眼大宝,又看了一眼床上那个,生命体征同样在飞速流逝的沈星晚。
“还要继续吗?”他问。
“继续。”大宝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
顾承烨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片片地撕裂,然后再重组。
沈星晚这五年来,所有的痛苦,绝望,怨恨,都化作了最真实的感受,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灵魂深处,循环上演。
被囚禁时的孤立无援。
生产时的撕心裂肺。
每一次的误会,每一次的冷眼,每一次的恶语相加……
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都变成了此刻最锋利的刑具。
他终于明白,他到底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以为,他给她的是全世界。
可他给的只有痛苦。
“疼……”
“好疼啊……”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不是在记忆里,而是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个蜷缩在黑色心脏里的,小小的身影,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你……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你……也和我一样,被关在这里吗?”
顾承烨想回答她。
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灵魂,正在被那无边的痛苦,一点点地吞噬。
他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他即将,被那片黑暗彻底同化的时候。
一个冰冷的,带着几分命令意味的童音,突然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集中精神】
【找到那把锁,然后,毁了它】
是大宝!
顾承烨的意识,瞬间被拉了回来。
他强撑着,朝着那颗心脏望去。
他看到,那颗心脏的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他明白了。
他不是要毁了它。
他是要,用自己的灵魂去填满那些裂痕。
用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去重铸一颗,属于她的全新的心脏。
他不再抵抗,不再挣扎。
他彻底放开了自己,任由那股能撕碎一切的痛苦,将自己完全吞没。
医疗室里。
“快看!”一个研究员,指着屏幕,惊叫出声。
只见屏幕上,代表着顾承烨生命体征的那条曲线在缓缓回升。
而另一边,沈星晚的那条曲线,也奇迹般地停止了下跌。
“这……这是……”张谦和看着这一幕,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共生。”蓝婆婆的嘴里,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从现在开始,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操……”
一直看着监控的傅景明,嘴里的棒棒糖,都掉在了地上,“这他妈……玩得也太玄幻了吧?”
……
不知道过了多久。
顾承烨感觉,周围那股,能撕裂一切的痛苦渐渐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睁开眼。
不远处,那个蜷缩着的小小的身影,正缓缓地,站起身。
她朝着他,走了过来。
她走到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她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那触感,很真实。
“你,是谁?”她看着他,歪了歪头像个好奇的孩子。
顾承-烨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依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怕。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再次将她推入深渊。
女孩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
她只是收回手,然后转过身朝着那片白光的尽头走了过去。
那里,有一扇门。
一扇,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门。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推开那扇门。
顾承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那扇门背后就是现实世界。
只要她推开门,她就能醒过来。
医疗室里。
“警报!警报!检测到未知第三方精神入侵!”
“病人脑电波出现剧烈冲突!正在被强行同化!”
“时初小姐的精神屏障被击穿了!”
蓝婆婆看着屏幕上,那个突然出现的,代表着顾夜的,强大而邪恶的红色数据流,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糟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们都中计了!”
“什么意思?!”
傅景然一把抓住张谦和的领子,“那个老不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是‘焚心’的源头!是藏在星晚丫头意识最深处的,一颗定时炸弹!”
张谦和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一直在等!等着星晚的神魂最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取而代之!”
“那现在怎么办?!”傅景瑞也彻底慌了。
“爹地……坏人……”时初靠在时宴琛的怀里,小脸惨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滴鲜血。
时宴琛的心,疼得像是被刀剜一样。
他第一次,对这个计划,产生了动摇。
“大宝!”
他抱着女儿,走到大宝的面前,“终止吧。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都会死。”
大宝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片代表着顾夜的,正在疯狂扩张的,红色数据。
他的小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在他的指尖,流淌。
“二舅舅,”
他头也不回地,开口,“联系任默。”
“任默?”傅景瑞愣了一下,“你找他干嘛?”
“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潘多拉’在全球,所有的,秘密服务器。”
大宝说,“然后,把这份病毒,给我传进去。”
他将一个U盘,扔给了傅景瑞。
“告诉他,这是顾承烨的命令。”
“釜底抽薪?”傅景瑞瞬间明白了过来。
顾夜的意识虽然强大,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数据流。
只要毁了他的“根”,他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好!我马上去!”傅景瑞不再犹豫,抓起U盘就冲了出去。
“三舅舅,”大宝又看向了一直守在门口,神色冷峻的傅景轩,“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超高频次的,次声波共振器。”
大宝说,“我要,把它,和爹地的脑电波同调仪,连接在一起。”
“你想……强行干涉他的意识空间?”
傅景轩的眉头,瞬间拧紧,“这太危险了!次声波一旦失控,会直接把他的大脑,搅成糨糊!”
“我没时间了。”
大宝抬起头,看着他。
“如果,这是唯一能救妈咪的办法。”
“就算是地狱,我也要闯进去。”
傅景轩看着他,沉默了。
良久。
“图纸给我。”
……
意识空间里。
顾承烨看着那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沈星晚,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光靠他自己,根本不是顾夜的对手。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喂。”
“我说,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