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体实验。
这四个字，从晓月桐的唇间吐出，没有丝毫热量。
它们像四片最锋利的雪花，飘落在议事厅内灼热的空气里，瞬间，将所有沸腾的战意与喜悦，冻结成冰。
刚刚还声若洪钟的炼狱杏寿郎，眼中的火焰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第一次没能立刻发出赞同的咆哮。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像一团被强行压入地底的熔岩。
“桐。”
“你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晓月桐的眼皮都未曾抬起。
“我很清楚。”
“那也是……曾经是人啊！”
甘露寺蜜璃再也坐不住了，那双美丽的眼眸里蓄满了水汽，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这个提议，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捅破了她心中对“奇迹”所有美好的幻想。
晓月桐终于抬眼，那双灿烂的金眸望向她，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或者说，那份平静本身，就是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冰冷。
“正因为他们曾经是人，所以这份希望才更需要被验证，而不是被滥用。”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祢豆子的成功，是一个奇迹。”
“而奇迹的定义，就是不可复制。”
他转向宇髄天元，后者脸上华丽的笑容早已消失。
“她有哥哥的守护，有两年未曾食人的意志，有鳞泷先生的催眠，还有我们所有人的期盼。”
“这些，是构成奇迹的基石。”
“现在告诉我，”晓月桐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那份压迫感让几位柱都感到了呼吸一滞，“一个已经吞噬了上百人，沉沦在血望中百年的恶鬼，它凭什么能得到和祢豆子一样的救赎？”
这个问题，无人能够回答。
蝴蝶忍放在膝上的手，指节攥得发白，那精致的蝴蝶发饰下，她的笑容变得脆弱，像一件布满裂纹的瓷器。
姐姐的温柔，换来了什么？
那些被吞噬的无辜者，又算什么？
伊黑小芭内缠在颈间的白蛇“嘶嘶”吐信，他阴冷地开口。
“有道理。”
“情感，只会成为通往胜利之路上的绊脚石。”
“小芭内！”甘露寺蜜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一个清澈又空灵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可是……”
时透无一郎抬起头，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眼眸里，映着烛火，也映着挥之不去的迷茫。
“如果我们为了胜利，也开始用活物做实验……”
“那我们和鬼，又有什么区别呢？”
致命的拷问。
这句话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议事厅内，死寂。
连岩柱悲鸣屿行冥捻动佛珠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桐。”
这位最强的男人，晓月桐名义上的师父，声音里充满了沉重的悲悯。
“若为屠龙，己身亦化为恶龙，即便赢了，吾等所守护的，还是那个值得守护的世界吗？”
师父的话，字字诛心。
晓月桐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塌陷了一瞬。
他沉默了。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那份超乎年龄的沉静，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无法与任何人言说的、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孤寂。
良久。
他再次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师父，诸位。”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任何一个同伴，死在我面前。”
“如果为了保证所有人的生还，需要有人去做恶人，需要有人去背负这份罪孽……”
他环视众人，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立下血色的誓言。
“我来。”
你这个笨蛋！
甘露寺蜜璃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想大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哈！”
宇髄天元忽然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来，笑容重新变得张扬而华丽，充满了挑衅。
“开什么玩笑！这种‘恶人’的名头，听起来就足够华丽！怎么能让你小子一个人独占了！”
“说得好！”
炼狱杏寿郎仰天大笑，声若洪钟，瞬间驱散了满室的阴霾。
“我们是‘柱’！撑起天空，就是吾等的职责！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
富冈义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与他们并肩。
行动，胜过一切言语。
蝴蝶忍看着那个依旧跪坐，却仿佛扛起了整个世界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轻声呢喃。
“桐君，你总是这样。”
“但这一次，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晓月桐看着眼前这群人，心中那块最坚硬的冰，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就是……同伴吗？
“那么……”
产屋敷耀哉温和的声音，将所有人的心神拉回，他的笑容里，带着欣慰。
“既然大家意见统一，行动，就必须立刻开始。”
“桐，由你来主导。”
“是。”
晓月桐收敛心神，重新变回那个冷酷的指挥官。
“我需要活捉至少三只鬼，普通、血鬼术、以及……下弦。”
“活捉下弦？”宇髄天元挑眉，“这可比杀了他们难多了。”
晓月桐的回答言简意赅。
“我来。”
“何时行动？”炼狱杏寿郎已经摩拳擦掌。
“今晚。”
晓月桐站起身。
“我一个人去。”
“喂！”
宇髄天元又不满了。
“说好的一起，你怎么又想单干！”
晓月桐转身，看向他，那双灿烂的金眸里，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疯狂的战意。
“因为，活捉几只小鱼，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嗜血的弧度，像一头终于挣脱枷锁，准备狩猎的凶兽。
“他一定会召集他剩余的棋子。”
晓月桐缓缓地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那是一个让所有柱都为之窒息的疯狂计划。
“所以，我今晚不只是去抓实验品。”
“我是去……狩猎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