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港的夕阳落得快,刚把海面的金红揉进暮色里,岸边的渔火就一盏盏亮了起来。老水手留两人吃晚饭,铁锅炖着刚捕的春鱼,鲜气混着姜片的暖香,在小屋里漫开。小海娃捧着空了的花籽袋,坐在门槛上数星星,时不时回头问谢怜:“冰蓝花发芽的时候,会先冒绿芽,还是先开小蓝花呀?”
谢怜正帮着剥蒜,闻言笑着答:“先冒嫩绿色的小芽,等芽儿长到手指长,才会慢慢结出花苞。到时候你要多来浇水,别让海风把泥土吹得太干。”小海娃立刻点头,把花籽袋叠得整整齐齐揣进怀里,仿佛那袋子里还藏着春天的秘密。
晚饭过后,晚风带着凉意吹进码头,老水手送两人到榕树下,忽然从屋里拎出个布包递过来:“这是前几日晒的海带和鱼干,你们带回去,煮粥的时候放些,鲜得很。”谢怜正要推辞,老水手已把布包塞进竹篮:“去年你们送的花籽,让码头多了好些颜色,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往回走时,月色已铺满小路。路边白日种下的花籽,在月光下藏进湿润的泥土里,谢怜走几步就会停下,借着月光看一眼土坡:“再过半月,说不定就能看见绿芽了。”花城提着竹篮走在他身侧,指尖偶尔拂过他被风吹乱的袖口:“等过几日,咱们再来归港看看,顺便给小海娃带些新碾的米粉。”
走到故事阁院外时,远远就看见窗台的冰蓝花在月光下泛着淡蓝的光。推开门,灶房里白天蒸糕的铜锅还透着余温,谢怜把老水手给的海带和鱼干放进储物架,转身就见花城正把白天挑拣好的花籽,分装进一个个小布袋里。
“这是要做什么?”谢怜走过去,拿起一个装着粉白杜鹃籽的布袋。花城把布袋口系紧,上面还绣了朵小小的杜鹃纹:“前几日收到南风的信,说扶摇山那边春寒还没散,想让咱们寄些耐寒的花籽过去。这些布袋是前几日缝的,每个袋子上绣了花的模样,他们收到就知道是什么品种了。”
谢怜拿起布袋细看,针脚细密,花纹鲜活,忍不住笑着说:“你倒细心,连花纹都绣好了。”花城握住他的手,指尖划过布袋上的针脚:“你说过,花籽是带着暖意的,总得让收的人,一眼就看见春天的样子。”
两人坐在灯下,把花籽一袋袋分好,有耐寒的杜鹃籽,有喜暖的金稻香籽,还有最娇贵的冰蓝花籽。每个布袋旁,谢怜都用毛笔写下播种的法子,比如“冰蓝花需隔三日浇一次淡水,忌海风直吹”,“金稻香籽要种在向阳处,土壤需松软”。
写完最后一张字条时,窗外已泛起微光。谢怜把字条塞进布袋,忽然想起白日小海娃的话,抬头对花城说:“等明日,咱们再去山林里采些新的花籽吧?说不定能找到之前没见过的品种,往后寄给南风他们,也寄给归港的小海娃。”
花城望着他眼底的光,伸手把他颊边的碎发拂开:“好。明日咱们带上竹篮,去后山的溪谷看看,那里常年湿润,说不定藏着好些珍贵的花籽。”
夜色渐深,窗台的冰蓝花轻轻晃动,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桌上的花籽袋上。那些装着花籽的布袋,像一个个小小的春之包裹,等着被风送到远方——送到扶摇山,送到归港,送到每一个盼着春天的人手里。而故事阁的院里,泥土下的花籽正悄悄吸着月光,等着在某个清晨,顶开新泥,冒出第一缕嫩绿色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