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风华旋身的刹那,银剑划破雨夜的弧度宛如残月坠江,剑尖精准地没入?的心脏。
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到让空气震颤的嘶吼,墨绿色的血液喷溅在他玄色衣襟上,宛如骤然绽放的鬼面花。
司徒风华连眨眼都未曾停顿,唇齿间溢出的古奥咒语似有金石相击之音:“唵,风灵现,化涡成暴,破诸碍,速降临!”
话音未落,狂暴的气旋已自他周身勃发。起初只是绕着发梢旋转的微风,转瞬便化作裹挟着无数冰晶利刃的龙卷风,青蓝色的风眼之中,每一缕气流都似淬了寒毒的刀,将扑来的?群搅得血肉横飞。
腥甜的碎肉混着冰冷的雨水砸在柏油路上,发出噼啪声响,那些没被撕碎的怪物却依旧踩着同类的尸骸往前冲,铜铃大的眼珠里燃烧着不灭的凶光,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拖入地狱。
不远处的行道树下,林昭昭靠在斑驳的树干上,后背已被鲜血浸透。
雨水冲刷着她苍白的脸颊,混着额角滑落的血珠滴在衣襟上,晕开一朵朵绝望的红。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 —— 不行,绝不能死在这里。父亲还在等她,那些关于母亲的谜团还没解开,她怎么能就这样倒下?
心脏突然擂鼓般狂跳,咚咚咚的声响震得耳膜发疼,全身血液仿佛在刹那间沸腾起来。识海之中,一阵清越如钟磬的梵音悄然响起,穿透了所有的喧嚣与痛苦。
“何其自性,本自清净;何其自性,本不生灭;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无动摇;何其自性,能生万法……”
随着经文流转,一朵圣洁的白莲在识海中央缓缓绽放。
层层叠叠的花瓣上滚动着宝石般的光晕,莲心处端坐着一位白衣女子,银色的龙角在虚空中折射出珍珠般的柔光。那双看透万古的眼眸静静望着她,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林昭昭,汝真名雪月神女,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区区凡人法阵,怎就让你迷失本心?还不速速醒来!”
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林夜熙那张放大的、纯真又狰狞的脸。少年手中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正一次次扎向她的心脏,白色亚麻衬衫早已被鲜血浸透,粘稠的液体顺着衣摆滴落在地,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
他另一只手拿着个透明玻璃瓶,正贪婪地接住滴落的心头血,甚至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脸颊上溅到的血珠,嘴角勾起满足的笑:“神血的味道果真不一样!太美妙了……”
精纯的神力顺着刀刃涌入林夜熙体内,让他舒服得眯起眼,浑身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求更多。“真不明白伯父他们当年怎么那么傻,直接把你留下当血包多好,偏要赶你们出族……”
林昭昭的瞳孔在瞬间褪成银蓝色,宛如凝结了千年寒冰的湖面,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那眼神里的轻蔑与漠然,仿佛在看一只嗡嗡作响的蝼蚁。
周遭的空气骤然变冷,雨水落地的瞬间便凝成冰晶,以她为中心蔓延开一层薄薄的霜花,连路灯的光晕都染上了冷冽的白。
林夜熙却丝毫未觉恐惧,反而被体内暴涨的灵力冲昏了头。“哟,醒了?正好,我可以让你更清醒地感受疼痛!”
他狞笑着旋转手术刀,再次狠狠刺向她的胸口!
“区区蝼蚁,也敢伤我神体?”
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四把钉在她四肢的手术刀突然被无形之力弹飞,在空中划过四道银亮的弧线,以更快的速度反扎向林夜熙的四肢!连他手中那把即将刺入她胸膛的刀,也诡异地调转方向,“噗嗤” 一声没入他自己的胸口!
林夜熙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死死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手术刀如同烧红的铁钉,完全没入血肉之中,将他牢牢固定。脱手飞出的玻璃瓶在空中划过抛物线,里面的心头血却像有了生命般挣脱束缚,化作一道赤红色的溪流飞回林昭昭体内。她胸口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若非衬衫上那几个狰狞的破洞,简直像从未受过伤。
“不…… 不可能……” 林夜熙惊恐地扭动着,剧痛让他面部扭曲,更让他灵魂战栗的是那股从天而降的威压,压得他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你是谁?你不可能是林昭昭…… 巫族的血怎么会……”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涌出的殷红鲜血,那不再是被药水污染的黑色,而是滚烫鲜活的红。
林昭昭周身已笼罩在一层银色光晕中,神圣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她缓缓抬起纤细的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寒芒:“贪图神血,总要付出代价。”
“神女殿下,刀下留人!”
暗夜中突然走出个戴傩戏面具的少女,彩绘獠牙的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 “噗通” 一声跪在林昭昭脚边,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请看在他母亲曾为您挡过灾劫的份上,饶他这一次,也了却您的因果。”
林昭昭沉默片刻,收回手的刹那,浑身的光芒骤然黯淡。她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昭昭!”
刚解决完?群的司徒风华恰好赶到,看到这一幕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几个箭步冲过去,不顾自己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稳稳接住倒下的姑娘。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却烫得他心口发疼。
她身上的血腥味怎么这么重?林夜熙那个混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戴面具的少女见他到来,身影如同被雨水打散的烟雾,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林夜熙,解药!”
司徒风华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林夜熙猛地喷出一口血。
“那毒…… 那毒要用神血解…… 她自己的不行……”
司徒风华毫不犹豫地举起黑剑,锋利的剑刃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带着淡淡金光的血液滴入林昭昭唇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微微一颤,苍白的脸颊终于泛起一丝血色。
左鹏带着医生撑着伞跌跌撞撞跑来:“老大!战斗结束了?我带医生来了,嫂子没事吧……”
“把他扔进炎狱,看好了。” 司徒风华抱起昏迷的林昭昭走向房车,眼神扫过被钉在地上的林夜熙时,淬满了杀意,“她若有半点差池,我定让你尝遍十八层地狱的刑罚。”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才渐渐停歇。一道残破的彩虹斜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
林昭昭在柔软的被褥中睁开眼,发现自己换上了干净的棉质睡衣,身上的伤口已消失无踪,连疤痕都没留下。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床沿投下温暖的光斑,司徒风华趴在床边睡得正沉,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平日里凌厉的轮廓此刻柔和了许多。
“你醒了?” 他像是有感应般睁开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底藏着难以掩饰的欣喜,“肚子饿不饿?”
林昭昭摇摇头,心头最先浮现的还是父亲的安危:“我爸呢?昨夜那么多怪物,他没事吧?”
“伯父在安全舱里,和医生他们都住有结界的房间,没受影响。”
听到这话,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难怪昨夜动静那么大,除了吴超凡没见到其他人,原来是被保护起来了。只是脑海中关于昨夜的记忆依旧模糊,只记得被林夜熙追杀的恐惧,后续发生了什么却一片空白。
“我记得他用手术刀扎了我的四肢和心脏,怎么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司徒风华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气色红润,悄悄松了口气。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但他绝不会再让她受半分伤害。“随队的巫医治好了你。” 他避开她的目光,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吴超凡呢?他没事吧?”
司徒风华的手指猛地收紧,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昭昭,那个吴超凡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林昭昭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脸色也透着不正常的苍白,像是熬了几个通宵。“你也受伤了?”
他突然像只无精打采的大金毛,将脑袋埋进她怀里,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声音闷闷的带着撒娇的意味:“嗯,砍了一夜的?,胳膊都快断了。你好歹也心疼心疼我……”
温热的呼吸拂过颈窝,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木清香,林昭昭的脸颊莫名发烫,正想开口,却被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
“昭昭,你醒啦!快来尝尝我熬的粥!” 吴超凡头上缠着纱布,端着托盘冲进来,刚把东西放在桌上,就看到趴在林昭昭怀里的司徒风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去拽他,“一个大老爷们撒什么娇!不嫌臊得慌!”
司徒风华恼火地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疼得吴超凡嗷嗷叫:“嗷嗷!来真的啊?把我手整断了谁给你开车?外面山路都扭成麻花了,换个人早给你开到深渊里去了……”
司徒风华这才松开手。吴超凡揉着发红的手腕,正想装没事,胳膊却 “咔” 地一声脱臼了。“没事,没事!我强壮着呢 —— 嗷!痛 ——”
司徒风华无奈地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一掰,只听 “咔嚓” 一声复位。
“嗷嗷痛痛痛 —— 昭昭想吃啥给我发信息啊 ——” 吴超凡龇牙咧嘴地逃了出去。
窗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林昭昭抬头,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站在露台上,红顶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是送信的。” 司徒风华打开窗户,仙鹤丢下一根刻着他名字的羽毛,振翅飞入云端。羽毛在他掌心化作一封金色的邀请函,悬浮在空中。
古村巫族选拔圣子圣女邀请函
族中诸亲:
时维仲夏,斗指东南,巫祖灵脉应时脉动。
今奉灵慧大法师法谕,当于七月月圆之夜启祭坛,择族中天赋卓绝之少男少女,承圣子圣女之位,继守山门、沟通天地之责。
凡巫族中骨相清奇、灵窍通透,能感风语、辨草息者,皆可于七月望日之前,携家传巫符至灵慧殿报备。
届时将设三关考核,由各族长老代表莅临选拔。中选者将蒙灵慧大法师赐福,受长老亲传,习得召雷唤雨、疗愈驱邪之术,他日更将主持春秋大祭,护佑全族平安。
此乃族中盛事,关乎兴衰。望诸亲广传消息,令有才者莫失机缘。祭坛之上,静待麟儿凤女应召而来。
巫族长老会 同启
乙巳年兰月朔七日
林昭昭好奇地看着那些飘浮的金色字体:“你们巫族寄信还挺别致,居然用仙鹤。”
司徒风华挥手让邀请函消散,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我们到达的日期正好是选拔日,你外婆是算准了时间?”
“什么意思?我外婆是发起人?”
“不是,她只是负责推算时间的祭司。”
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林昭昭拿起一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别信任何人,尤其别当什么圣女。
她蹙起眉头,心中满是疑惑。到底是谁发来的?她根本没打算参加什么选拔,对方为何要特意提醒一个不会巫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