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数日悄然而过,平远市城卫军衙署内,副统领吴青远已重归其位。
衙门里那些曾经在他蒙冤入狱时避之不及、甚至落井下石的面孔,如今又一个个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热情,仿佛之前的冷漠与疏离从未发生过。
这些人脸皮之厚,心态转换之自如,让吴青远在心底连连摇头,却也只作不知,坦然处之。
再去考虑到原本那两个属下已经主动离职。
他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竟是沾了几子的光。
往日里,这般人物哪个不是眼高于顶,办事推诿扯皮?
如今却时常不等他吩咐,便已主动将事务处理得妥妥当当,殷勤周到得令他都有些无奈。
他甚至偶尔会想,儿子在外拼搏,赢得如此声威,背后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诶。
他也不免揣测吴升如今的实力。
长青武院大会长!
那可是汇聚一城年轻一辈最强者的位置。
自己的儿子能坐上那个位置,其实力恐怕早已远超自己想象。
“八品灵脉境,怕是已经有了吧?”
他暗自思忖,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感慨。
想他自己在这个年纪时,还在为修行而苦苦挣扎,何曾敢想象八品之境?
当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
更让他觉得如梦似幻的,是那个时常跟在儿子身边、气质容貌皆属上乘的顾家丫头。
那样家世显赫、聪慧明丽的姑娘,竟似乎对自家小子情愫暗生。
若真能有这样一个儿媳妇……吴青远觉得这辈子真是值了,便是立刻含笑九泉,也无甚遗憾了。
与此同时,长青武院,地下修炼室内。
多日修炼,宝药加身,吴升体内第八条灵脉早已圆满无瑕。
此刻澎湃的炁息正如潮汐般,持续冲击、温养着第九条灵脉的关隘。
他的体魄强度,已从数日前的点,一路攀升至骇人的点!
这等进境速度,若是传扬出去,足以惊世骇俗。
寻常学子在这个阶段,若能有个三五百点的体魄,便已是天赋异禀、值得大肆庆贺之事,与吴升相比,无异于云泥之别。
更何况,他所修习的功法,无一不是顶尖传承,底蕴之深厚,远超同侪。
然而吴升心绪并无半分波澜,依旧抓紧每一刻能够修炼的时机,心神沉凝,引导着体内磅礴力量有序运转。
虽这几日并未刻意修炼御剑之术,但随着自身境界与精神力量的提升,和光同尘与他意念的联系愈发紧密圆融。
一声清越剑鸣,噌的在地下室中蓦然响起!
原本静静置于剑架上的长剑应声出鞘,化作一道迅疾如电的流光。
倏忽间,便已悬停于吴升掌心之上寸许之处。
剑身嗡鸣不止,散发出凌厉却又不失灵动的气息,随着吴升意念的细微变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肉眼难以捕捉的凌厉轨迹。
时而疾刺如星坠,时而回旋若流光,将寂静的地下室映照得寒光烁烁。
最终长剑再次稳稳悬停,剑尖轻颤,仿佛拥有生命的活物,静候着下一个指令。
“御剑之术,愈发纯熟了。”吴升满意。
就在此时,他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传来一条简讯。
发信人:顾青泉。
内容只有简单一句。
【我是副会长啦! ( ̄▽ ̄*) 】
字里行间,仿佛能看见那小丫头扬起下巴、眉眼弯弯、带着小小得意又努力想装作云淡风轻的可爱模样。
吴升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讲真,若不是他一切练武悠闲,让这小丫头给自己投喂两颗水晶葡萄,这也是极好的。
刚准备回复,另一条讯息几乎同时抵达。
发信人:汪昊然。
内容言简意赅。
【吴升,接人的车队已到。】
目光从屏幕上抬起,眼中沉静依旧,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明悟。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从容不迫地去找汪昊然。
……
武院正门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两辆明显经过特殊加固、喷涂着陌生徽记的巴士。
在数名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护卫人员看守下,缓缓驶入戒备明显提升的学院大门。
巴士车窗深色,但从那隐约透出的轮廓和沉凝气息便能感知到,车内承载的,绝非寻常访客。
除去本院本就拥有资格的吴升与顾青泉,共计五十四名来自漠寒县其他十三座城市长青武院的顶尖天才。
以及那些通过宗族名额渠道,不知动用何等手段才获得资格的各方强援,已抵达平远长青武院。
而在学院深处,一座僻静白楼的顶层天台。
积雪未融,空气清冷。
汪昊然魁梧的身形如铁塔般矗立在女儿墙后,目光沉凝地望向远处喧嚣的停车场。
吴升则略显罕见地放松姿态,双臂手肘撑在冰凉的金属围栏上,身形微微前倾,俯瞰着数百米外那熙攘景象。
他能够看见本地学院有不少学生,此刻正情不自禁地涌向那两辆刚刚停稳的巴士。
脸上交织着好奇、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人群试图在那五十四名外来天骄下车的第一时间,便能混个脸熟,哪怕只是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回应。
吴升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自然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这些人,试图与这些明显来历不凡、实力强劲的同龄人建立联系,哪怕希望渺茫。
但万一呢?
若能结交一两位,对于自身乃至家族的未来,或许便是难以估量的助益。
吴升并未觉得这有何势利,不过是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生存之道。
“考核地点,定在学院北面三百公里外的山脉。”
汪昊然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天台上的寂静,他并未回头看吴升,目光依旧远眺,“那里不是过家家的训练场。”
“虽然最顶尖的那批妖魔已被提前清剿,但残留的,也绝非温顺之辈。”
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比起你之前去的安乡,这次要凶险得多,你要顾及的不再是妖,你要顾及的还有人。”
汪昊然是不知道吴升在安乡反杀六品杀手的。
说到这里的他忽然转过身,神色异常认真地看向吴升:“顾青泉的爷爷,顾老爷子…之前本想亲自打电话拜托你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考虑到你修行紧要,最终还是打到了我这里。”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白,他这孙女,心思纯良,有时过于天真,根本不适合卷入这些纷争仕途。但这次机缘难得,她自己也铁了心要争,老爷子拉不住。”
汪昊然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感慨:“他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这趟。”
“能多照顾她一些,护她周全。”
“别让她折在山里即可,至于那名额完全不争取,完全不强求的。”
言罢,他自己都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世事难料的唏嘘:“想当初,这丫头被家里安排过来,本是为了在背后护着你,让你能平凡安稳些。”
“这才过去几个月?竟完全反过来了。”
“你小子啊,你真的了不得啊。”
吴升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那些逐渐从巴士上下来、气场迥异于本校学生的年轻身影上。
他听着汪昊然的话,神色未有丝毫变动,只是在那句“护她周全”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他依旧保持着那略显慵懒的倚靠姿势,声音平静又罕见温暖:“我会这么做的,这丫头是个讨喜的人。”
……
停车场内,气氛微妙而紧绷。
从巴士上陆续下来的年轻男女们,甫一站定,目光便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评估,扫过眼前这座平远长青武院的建筑,以及那些涌过来试图示好的本地学生。
来自其他十三座城市长青武院的大会长、副会长们,神色间大多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优越与轻蔑。
他们彼此之间或许还存着较劲的心思,但对平远这座“漠寒县着名”的垫底小城,态度却出奇一致。
“平远……”
一个身着藏青色劲装、身形高挑的青年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几人听见,“这种没存在感的小城,能出什么像样的人物与我们同台竞技?真是平白拉低了地脉灵池的格调。”
“可不是么?”
旁边一位面容姣好、却眉眼带着锐气的女子懒洋洋地接口,指尖卷着一缕发丝,“怕是走了什么大运,才侥幸发现那灵池,否则这等机缘,哪轮得到他们?”
对他们而言,无论来自哪座城市,至少所属的长青武院规模建制都与眼前别无二致,熟悉的环境让他们更有底气。
但一想到来时路上所见平远城的景象,那与自家城市的繁华相比堪称破败的格局,更是让他们从心底生出一种嫌弃。
这种地方,居然也能住人?也能设立武院?
而与这些学院派天才们或含蓄或外露的轻蔑相比,那些通过各大家族名额前来的人,态度则更加直接乃至恶劣。
他们大多衣着华贵,气息驳杂却不乏强横之辈,眼神中带着一股混迹江湖的野性与倨傲。
一个穿着绣有暗金纹路玄色武服、抱臂而立的青年,毫不客气地对着身旁同伴努了努嘴,声音没有丝毫压低:“瞧见没?就这些货色?一个个细皮嫩肉,怕是连血都没见过几次吧?也配来争灵池?”
“花钱来这种地方读书的公子哥、大小姐罢了。”他同伴嗤笑,目光扫过那些面带热情迎上来的平远学生,如同看一堆碍眼的垃圾,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跟特么一堆闻到腥味凑上来的耗子似的,赶着来巴结?真是看得人倒胃口。”
“晦气。”另一人冷冷吐出两个字,干脆转过身,连多看一眼都嫌烦。
他们的嘲笑和冷语并未刻意压抑,清晰地飘散在空气中。
让一些原本带着热情迎上前的平远学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脚步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然而,这群外来者却毫不在意。
在他们看来,这座小城,这座武院,以及这里的绝大多数学生,本就与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若非地脉灵池在此,他们此生都不会踏足这等穷乡僻壤。
此刻被这些废物围观巴结……
只让他们感觉像是被一群肮脏的老鼠骚扰,浑身不自在,心底只有浓浓的鄙夷和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