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身影彻底没入通往星槎核心的黑暗通道,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被战舰死寂的黑暗完全吞噬。舱室内,只剩下能量即将枯竭的控制台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月瑶盘膝坐于闸门旁,琉璃仙光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笼罩着整个舱室,隔绝着外界无孔不入的寂灭侵蚀。她脸色苍白如雪,方才强行抵挡地脉邪鳌追击和穿越星渊的消耗,几乎掏空了她的仙元,此刻只能凭借本命源能苦苦支撑。但她那双清冷的眸子,却始终紧紧盯着林凡消失的方向,神识如同最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蔓延出去,试图感知通道深处的情况。
墨清雪、柳依依、云梦泽三女相互依偎着坐在角落,俏脸上毫无血色,美眸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与恐惧。失去星槎护罩的庇护,即便身处这相对密闭的舱室,那无处不在的寂灭寒意依旧如同亿万根冰针,刺穿着她们的经脉与神魂。她们只能全力运转功法,借助月瑶的仙光和林凡留下的丹药残力,艰难地维持着生机不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冰冷与绝望。
时间,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通道深处。
林凡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越往核心区域靠近,那股源自“寂灭之心”碎片的威压就越发恐怖。这里的寂灭之力已不再是简单的侵蚀,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阻力,如同置身于万丈深海的海沟,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作用于肉身,更直接碾压着神魂与道基。空气(如果还有的话)粘稠得如同水银,吸入口鼻带来的是焚烧脏腑的剧痛。光线彻底消失,神识被压缩到周身不足三尺,再无法探知前方。
他只能完全依靠左眼归墟漩涡那越来越炽热的共鸣来指引方向。那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仿佛随时会脱离他的掌控,但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如同磁石指向北极,顽强地为他在这片连存在本身都要被否定的黑暗中,标定着前行的坐标。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刻,或许是一天。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并非照亮黑暗的光,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暗”。那是一片扭曲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区域的核心。
林凡停下脚步,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痛苦,将最后的神识凝聚于双眼。
他看到了。
一个巨大的、布满撕裂痕迹的球形舱室。舱室中央,那个暗金色的基座已然半毁,而在基座上方,虚空之中,悬浮着那颗拳头大小的暗灰色晶石——“寂灭之心”的碎片。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任何光芒散发,却仿佛是整个寂灭星渊的“心脏”,是万物终焉的“原点”。它周围的虚空是扭曲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那里失去了意义。林凡的神识稍稍靠近,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刻的恐惧与敬畏,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在这枚碎片面前,他合体中期的修为,他引以为傲的寂灭婴元,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然而,他左眼的归墟漩涡,却发出了近乎欢呼雀跃的悸动,传递出无比强烈的渴望!
“必须……得到它!”林凡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这不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他道途的关键!若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谈何掌控寂灭?谈何与未来的“归墟之子”争夺权柄?
他深吸一口——尽管吸入的只是冰冷的寂灭之气——将《万劫星辰图录》运转到极致,辰光珠在丹田内灼灼燃烧,提供着最后的力量。他右眼的净世莲火微弱地摇曳着,守护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一步,一步,他如同朝圣的苦行僧,顶着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威压,向着那寂灭的源头走去。
每靠近一尺,肉身便崩裂出更多的伤口,金色的血液尚未流出便被湮灭。神魂如同被放在磨盘上反复碾压,意识开始模糊,无数幻象丛生,仿佛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
十丈……五丈……三丈……
距离那碎片仅有最后三丈时,林凡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大口咳出带着内脏碎片的暗金色血液。他的身体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左眼的归墟漩涡旋转得几乎要炸开,右眼的净世莲火已微弱如星火。
到此为止了吗?
不!
一股不屈的意志从灵魂深处爆发!流焰之海的挣扎,寂灭之墟的绝望,辰殿先烈的悲壮,月瑶的守护,清雪三女的依赖……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我之道,乃寂灭中求生!岂能……倒在此地!”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抬起颤抖的右手,并非抓向那碎片,而是点向自己的左眼!
“以我之血,以我之魂,以我寂灭道基为引……共鸣!”
噗!
一滴蕴含着林凡本命精血、寂灭婴元核心以及一丝灵魂本源的金红色血珠,自他指尖逼出,缓缓飞向那寂灭之心碎片!
这是极其凶险的举动!一旦碎片拒绝,或者吞噬之力失控,他瞬间便会形神俱灭!
血珠划过死寂的虚空,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
时间仿佛凝固。
下一刻——
嗡!!!
暗灰色的晶石,猛地一震!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波纹,以它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万物归寂!连“虚无”本身仿佛都被再次湮灭!林凡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抹去!
但就在这绝对的死寂即将降临的刹那,他左眼的归墟漩涡,与那碎片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不再是单方面的吞噬与压制,而是一种……共鸣!仿佛失散已久的同源之力,终于相遇!
那毁灭一切的波纹,在触及林凡身体的瞬间,威力骤减大半,剩余的力量融入他左眼的漩涡,化作精纯至极的寂灭本源,反哺其身!他破碎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干涸的婴元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壮大!对寂灭法则的感悟,如同开闸洪水般涌入识海!
同时,一股庞大、古老、充斥着无尽毁灭与冰冷秩序的信息流,顺着那共鸣,冲入林凡的脑海!那是“寂灭之心”碎片蕴含的、关于宇宙终焉、万物归墟的碎片化法则信息!
“呃啊——!”林凡抱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海量的信息几乎要将他的识海撑爆!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全力消化着这恐怖的馈赠(或者说是考验)。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渐平息。
林凡缓缓抬起头,左眼的归墟漩涡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凝实,中心仿佛有一点暗灰色的星芒在闪烁。他的气息虽然依旧虚弱,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威严,仿佛与这片寂灭星渊有了一丝本源的联系。他的修为,并未突破,但对寂灭之道的理解,已然踏入了全新的天地!
而那枚“寂灭之心”的碎片,依旧悬浮在原处,但散发出的威压对他而言已不再充满敌意,反而有种如臂指使的亲近感。它微微闪烁着,传递出一丝微弱的、需要温养与契合的意念。
成功了!他得到了这碎片的初步认可!
林凡强忍着灵魂的疲惫与身体的剧痛,小心翼翼地上前,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手,虚按在碎片之上。这一次,没有再遭到排斥。他心念一动,将这枚关乎重大的碎片,收入了辰光珠内最核心的空间温养起来。
就在碎片被收取的刹那,整艘星槎遗骸猛地一震!失去了碎片无形中的支撑,外界的寂灭之力开始加速侵蚀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同时,林凡感觉到,在碎片原本位置的下方,基座之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东西。他强打精神,破开残破的基座,发现了一枚被特殊晶体封印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玉简,以及几块虽然黯淡却依旧蕴含着磅礴星辰之力的晶石——这是战舰最后的应急能源!
“太好了!”林凡心中一喜,立刻抓起能源晶石和玉简,转身朝着来路踉跄奔去。必须尽快返回,月瑶她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舱室内,月瑶猛地睁开双眼,喷出一口鲜血,护体的琉璃仙光剧烈摇曳,几乎溃散!就在刚才,她感知到通道深处传来一股令她神魂冻结的恐怖波动,随即与林凡的神识联系瞬间中断!
“林凡!”她失声惊呼,俏脸煞白。
“林大哥!”三女也感应到那可怕的波动,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泪水夺眶而出。
就在绝望弥漫之际,通道深处,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一道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却眼神无比明亮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凡哥!”
“林大哥!”
“公子!”
看到林凡生还,三女喜极而泣,挣扎着想要起身。
“快!注入能源!”林凡来不及解释,将手中的几块星辰能源晶石迅速嵌入控制台基座的凹槽中!
嗡——!
精纯的星辰之力瞬间涌入,控制台光芒大放,残存的战舰阵法被激活,舱室的密封光幕骤然明亮了数倍,将外界的寂灭侵蚀之力大幅削弱!一股久违的、微弱的生机在舱室内弥漫开来。
“成功了?”月瑶看着林凡,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与后怕。
林凡瘫坐在地,重重喘息着,点了点头,将那块封印的玉简递给月瑶:“侥幸……差点回不来……这是……在核心找到的……可能有重要信息……”
月瑶接过玉简,神识扫过,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这是……星槎舰长的最后日志!里面记录了仙庭伏击的详细经过,还有……关于‘寂灭之心’碎片用途的猜测,以及……一个坐标!指向……‘上古仙陨战场’的入口附近!”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仙陨战场!那可是连真仙都可能陨落的禁忌之地!
林凡服下丹药,缓过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收取寂灭之心碎片,获得辰殿秘辛,却也意味着他们被卷入了更深的漩涡。仙庭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前路,是比寂灭星渊更加可怕的仙陨战场!
但,他们已无退路。
“先恢复实力。”林凡沉声道,目光扫过众人,“然后……我们必须去那里。一切的答案,或许就在仙陨战场。”
绝境之中,他们找到了一线生机,却也揭开了一个更加恐怖的真相。命运的齿轮,正推动着他们,驶向那连星辰都要寂灭的最终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