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斜切进客厅，落在江逾白的袖口上，擦伤的边缘泛着淡淡的红。他坐在沙发上，西装平整，领带一丝不苟，手机屏幕亮着“客户会议提醒”，指尖在日程表上滑动，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站在卧室门口，发尾还带着睡过的微乱。昨夜厨房里的粥碗已经洗好，摆在沥水架上，干干净净。我没再提退烧的事，他也没说。
“你还难受吗？”我问。
他抬眼，目光落在我左手手背上。那里有一圈浅淡的红痕，是他昨晚抱我时，手指攥得太紧留下的。他没回答，只低声问：“今天谁约你开会？”
我报出张总的名字，又说了酒店地址。话音刚落，他已经拿起平板，屏幕一闪，调出一份背景资料。照片上的人笑容儒雅，简介写着“合作客户，项目优先级S”。
“三年前，”他声音压得很低，“他在上一家公司被实习生投诉性骚扰，警方立案调查，后来因证据不足撤案。但档案没删。”
我盯着那张脸，胃里忽然沉了一下。
“我不能不去。”我说，“项目还在走流程，如果我现在退，总监那边没法交代。”
他合上平板，起身拿车钥匙：“我送你去。”
“你还在发烧。”我拦住他，“而且，这是我的事。”
他看着我，眼神没变，语气也没抬：“你可以自己扛，但不用每次都选这条路。”
最后我们达成一个折中——他在酒店楼下咖啡厅等我，我进去谈，全程开着手机录音，每十五分钟发一次定位。
电梯上行时，我检查了手机电量，把录音软件打开，藏在袖口里。门开，走廊安静得过分，地毯吸住脚步声，尽头那扇房门虚掩着，露出一线暖光。
“林小姐，”张总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等你很久了。”
我没接。他笑了笑，自己把花放在茶几上，顺手关上门。
“方案有些细节要确认，”他走近，“你坐。”
我站着没动。他忽然抬手，指尖擦过我耳侧，轻得像试探。
“你知道吗？”他说，“你这种不说话的样子，最让人想碰。”
我后退一步，背抵住门。手悄悄摸到手机，拇指按下录音键。
他笑了，手搭上门锁，慢慢压下来。
门被踹开的瞬间，木框震得发响。江逾白冲进来，领带歪在一边，右袖口的扣子不见了，衬衫裂了一道口子。他一步跨到我面前，把我整个人拉到身后。
“张明远。”他声音冷得像冻过，“2012年6月，你对陈某实施强制猥亵，对方撤诉，但警方记录还在。现在，你想再试一次？”
张总脸色变了：“你谁？凭什么闯进来？”
“凭我是林溪的项目合伙人。”江逾白没回头，手始终挡在我前面，“也是她现在的同居人。”
张总退了半步，眼神乱了：“你们……早就认识？”
“不止认识。”江逾白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这是她昨晚发给我的聊天记录截图，你约她来‘单独沟通’，用的是公司邮箱。还有这束花——”他弯腰拿起玫瑰，从底部抽出一个微型金属装置，“监听器，型号R8，市面禁售。需要我帮你回忆，三年前你用的也是同款吗？”
张总猛地扑向茶几，想抢那东西。江逾白侧身一挡，直接把他按在墙上，单手反扣住手腕。
“警局。”他对着我，声音没抖，“我们现在就去。”
警局的灯是冷白色的，照得人脸上没有血色。我坐在询问室里，笔录纸摊开，手指有点抖。警察问得很细，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要还原。
“他碰你了吗？”
“没有直接触碰，但有逼近、关门、言语暗示。”
“录音开了吗？”
“开了，但只录到一半，门就被踹开了。”
警察点头，出去打印材料。门关上后，我抬头，透过玻璃看见江逾白坐在外间长椅上，右手搭在膝盖上，袖口那道裂口还没合上。他一直没动，目光始终对着这扇门。
几分钟后，他推门进来，坐到我旁边，握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很烫，像是烧又回来了。
“我删了他手机里所有合作方的联系方式。”他说。
我愣住。
“不只是他。”他声音压低，“他存了二十多个女职员的私人号码，备注全是‘可谈’‘已接触’‘待跟进’。我已经把整个通讯录清空，同步发给了警方备份。”
我盯着他：“你怎么做到的？”
“他用的云同步账户，密码是生日加公司缩写，太容易猜。”他顿了顿，“他以为靠人脉就能压人，但现在，没人敢接他的项目。他的客户看到那份名单，只会觉得脏。”
我忽然笑了一下，又马上收住。
“你这样，比警察还狠。”
“我不讲程序正义。”他说，“我只确保你不会再被逼进那种房间。”
监控室传来笑声。一个年轻警员走出来，摇头：“我们还在走立案流程，你倒先把人家社交圈给端了。这操作，我们见得不多。”
江逾白没反驳，只问：“她需要做心理评估吗？”
“暂时不用。”警员说，“但她今晚最好别一个人住。”
江逾白点头，没看我，手却握得更紧。
笔录做完，已经快十点。我站起身，腿有点麻，扶了下桌角。江逾白跟着起身，外套搭在臂弯，衬衫依旧没换，领口松着。
“回去吗？”他问。
我点头。
走到警局门口，夜风有点凉。他把外套披在我肩上，自己只穿一件薄衬衫。我伸手按住衣角，忽然想起什么。
“你昨天烧到三十九度，今天又踹门、打架、黑人手机……”我抬头，“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好好休息？”
他停下，看着我：“你昨天也没赶我走。”
“那是……”
“所以现在，”他打断我，“你也不能说我该回去躺着。”
我没说话。他往前走了一步，离我很近，呼吸落在额前。
“林溪。”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我可以继续帮你删掉所有可能的危险，但下次，别再一个人进那种房间。答应我。”
我盯着他眼睛，那里没有平日的冷静，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我不保证永远不进。”我说，“但下次，我会提前告诉你房间号。”
他眉头一皱，刚要说话，我伸手按在他唇上。
“然后，”我收回手，“你再踹门。”
他愣住，随即低笑出声，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你这是，”他嗓音哑了点，“在纵容我？”
“不是纵容。”我转身往前走，“是合作。”
他快步跟上来，肩并着肩。
走到停车场，他拉开副驾驶门，等我坐进去。车启动后，他没立刻开走，而是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干什么？”我问。
“给物业发通知。”他把手机递给我看，“从今天起，你公寓的门禁系统升级，访客必须经过双重验证。另外，我把你加进了我家的安防主控名单。”
我看着那条刚发送的消息，收件人是“安保主管”，内容简洁得不像话。
“你连这种事都提前安排好了？”
“不是安排。”他发动车子，“是补上我早该做的事。”
车窗外，路灯一盏盏亮过去。我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
再睁开时，发现他正从后视镜里看我。
“怎么？”我问。
他没移开视线：“你刚才在警局，手一直抖。”
“现在不抖了。”
“因为我在？”
我看着他，没否认。
他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眼神松了些。
车拐进小区，停在楼下。我解开安全带，正要推门，他忽然伸手，扣住安全带卡口，没让我动。
“林溪。”他声音很低。
“嗯？”
“下次你接到这种邀约，”他盯着我，“别犹豫，直接发我地址。我可以立刻出现，哪怕穿着病号服。”
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忽然伸手，把他的领带扯松了一点。
“我不需要你穿病号服冲进来。”我说，“但你要答应我，别再带伤硬撑。”
他没回答，只是抬手，把我的发丝从唇边拨开。
“换你答应我一件事。”他说。
“说。”
“如果哪天你真的怕了，”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忍着。可以靠我。”
我静了几秒，然后伸手，覆上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可以。”我说，“但只这一次。”
他点头，松开安全带。
我推开车门，走了两步，又停下。
他跟着下车，站在我身后。
“江逾白。”我背对着他。
“嗯？”
“明天，”我回头，“别再删别人通讯录了。太狠了。”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那我换种方式。”
我挑眉。
“比如，”他走近一步，“直接登门，当面告诉他——这人，我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