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两步窜出了厨房。
姜父已经站在妇人身前了，神色麻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今日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时辰多些，但经历的事，感觉比过往一个月还多。他脑袋有点不转了。
“敢问是姜家老爷吗？奴家是西城的官媒人，受得胜门前知味香料铺费老板之托，前来给贵府上大女儿说亲的。”媒婆发边插了一朵硕大艳红的牡丹绢花，甩了甩手中的巾帕说：“可否讨姜老爷一杯茶吃？”
意思是，能不能进屋坐坐。
姜父没听明白媒婆后半句的意思，或者说听到前半句，已然让他心花怒放，其他的话语已然进不去他的耳朵了。
那费老板他是识得的，大儿子日日回来都要夸赞两句。
摆摊卖饭食的这些同行，对他多有议论，长得俊，会经营，挣钱多，为人仁义。但更多的便是：谁家女儿若是嫁了他，那可是几辈修来的福气。
如今，这福气要落在他家里了吗？
索性他不是当家作主之人，没敢应承，反而朝着厨房喊：“孩儿她娘，你快出来。狗儿，你屋里去。”
小满气甚，什么叫她屋里去，这是她的事好嘛。这个费老板好端端的为什么找她提亲啊，这一天，都是什么事啊。
但她不好在外人面前，尤其是这种走东家串西家的媒婆面前驳她爹的话，只得进到厨房，站在门口向外看。
姜母听到姜父叫她，正捞面的手一顿，随即加快动作，满脸潮红，仿佛被金元宝砸到了怀中。
“婶婶，我来弄，你快去吧。”
小桃听着有人来给小满说亲，心里也高兴。
一家女，百家求。这是一家铺子的老板，乍一听也是有些身家的，且花了大价钱请了官媒人来说媒，可见对小满的重视。
大祁对官媒人的数量管控极严，人数并不多，能找官媒来说亲，男方家世应是不差的。
“那婶婶就麻烦你了。”姜母放下捞了一半的面，出去了。
小桃捞好了面，四处看了看。
灶下烧火的大河站起来，指着一个瓷锅说：“臊子在这里。”
小桃点头，往面上浇了臊子，“你是大河吧，你把面给荣少爷端了去可好。”
“嗯。”大河端着碗拿了双筷子出去了。
小桃站到小满身边，与她一同看着院子里。
“这位是姜家夫人吧，奴家讨你一杯茶吃可使得？这院子四处空旷的，漏风。”官媒婆心中暗骂，这什么泥腿子，连人话都听不懂，让她吃着冷风站在院中，还是头一份。若不是费老板给的钱多，她早甩袖子走人了，这家女儿若是能嫁的出，她就不做官媒人。
姜母听懂了，陪着笑脸说：“大娘子说的是。只是今日甚是不巧，家中有贵客，不便招待您，不如您明日再来，我烧好茶等您可好。”
大河穿过庭院，捧着碗往屋里去。
秦荣接过碗，问他的名字。
“我叫姜大河。”
“好名字。”秦荣夸了一句，赏了他一个荷包。
沈越吃完了面，此刻耳朵竖得高高的。
“这费老板是何许人啊？”他随口问了句。
“是我老板，我每日里下午就在那里当学徒，我老板人可好可好了，总是给我糖吃。”
月儿瞅了大河一眼。
“我知了，我去穿衣。”
大河回自己屋子，小山也跟着出去了。
“沈大人，荣少爷，您二位稍坐，我要和弟弟们去上学堂了。”月儿说。
“那快去罢。”秦荣有点吃惊，还是忍不住问道：“月儿，你也上学堂吗？官学堂肯收？”
“嗯。官学堂不收，我去的是私学塾。每月多交一倍的束修，要做男子妆扮。先生说我年龄小，没甚要紧，但是再一年就不能去了。”
“读上一两年，便也能读会写，够用了。”秦荣说。
“我大姐也这样说。”月儿给他们行了礼，便出去了。
官媒人看着院中摆着的礼品，也知道所言非虚，手拿把掐的事没办成，难免有些气恼。
“这可是许多人家求也求不来的好姻缘，姜老爷，姜夫人可莫故作姿态，错过了良婿。”
“万万没有。这是怎么话说的，我们可没有慢怠您的意思，实是今日有贵客在，家中又甚小，怕招待不周，您明日来，明日一定好好招待您。”姜母连连赔不是，说好话。
小桃走过去，从怀里拿了一个荷包递到媒婆手上。
“这位大娘子，这个您拿着，万莫嫌弃，留着买盒糕饼吃，甜甜嘴。”小桃笑着说。
媒婆摸了摸荷包，里面怕不是有两个银锭，最少有二钱。
也算找回了些面子，绽出了笑颜，只说明日再来，便告辞走了。
姜父姜母被官媒婆的气势吓住了，看人笑着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媒婆。她家可有四个孩子呢。
“爹娘，我才十六，谈成亲太过早了，先放一放吧。”小满对父母说，她明日不在家，怕她爹娘一激动把她给定好人家了。
沈越听见小满拒绝那门亲事，顿时开心起来。
“人家只是提亲，又不是马上定下来，狗儿，你是不知道，这费老板抢手着呢，有多少人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姜父笑得开怀，有了这个女婿，他在得胜门可露了脸了。
“你爹说的是。小满，这费老板是叔婶养大的。父母早逝。婚后只有小夫妻俩过日子。”姜母最满意这一点，她虽然没有婆婆，但不影响她看别的媳妇如何被婆婆搓磨。
“不行。没有我点头，你们不许应承。”小满虎着脸强调。
“爹娘，你们听大姐的吧。我们上学堂去了。”月儿去赶骡车。
“你们还没吃早饭呐。”姜母说。
“娘，你给我些钱，我们路上买张饼吃。”大河换好衣服，背着书包找他娘要钱。
姜母掏了十个铜板给他，叮嘱道：“莫乱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