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一直忙活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终于产房里传出来喜讯,“母子平安”。
这简单的四个字从小护士的嘴里说出来,对于等待在外面的苏家人来说,这就是仙音。
薛诗锦的心一松,一下就倒在了亲家母的怀里。
“亲家,亲家,你这是怎么了?”孙氏被薛诗锦吓了一跳。
“我没事儿,就是身上没劲。这一夜可把我吓坏了。”
“谁说不是呢,我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女人不易呦。大淮以后要是敢对小蕊有一个不好,看我不抽死他。”
……
另一边苏淮的手麻脚麻,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也是起不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此时他注意到张绍贤正坐在自己的旁边,拿着手绢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汗,那手也是哆嗦个不停。
看得出来,张绍贤此时的心也不稳,乱得很。
“阿爸,孩子这是生了,你也顺利当了外公,就给他起个名字呗。”苏淮提议着。
他很想转移岳父的注意力,让他平静一下。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就是一个起名废,前世里两个用过的名字,可不敢再用了。
“好,好,你阿爸不在了,我起这个名字也算合适。你们家的字辈你知不知道?要是不知道的话,你赶紧去问一下你家里的长辈。”
“我知道的。我父亲他们是‘明’,我这一辈是‘志’,下边是‘嗣’。子嗣的嗣字。”
“哦。这个字放在名字里可不好起名字。小苏,我这脑子一时有点乱,你多说几个古籍中‘嗣’字的用法。咱们参考一下。”
“《左传》‘祁奚请老,晋侯问嗣焉’;《尚书·大禹谟》‘罚弗及嗣,赏延于世’;《诗经·思齐》‘太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苏淮调动起全部的脑细胞,把自己知道的一条条往外倒着。
“等等,这个好。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孩子就叫‘嗣徽’,好听,寓意也好。继承美德,以引后嗣……”张绍贤有了选择之后,也开始炫着他肚里的学问。
孙氏、薛诗锦对于张绍贤给孩子起的名字,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而苏淮适时对母亲和岳母说道:“妈,姆妈,这大名是起好了。你们再帮着想个小名呗。在家里也好叫。”
“你这个当爹的起吧。我大字不识几个,我会起什么名字。”当着亲家的面儿,孙氏推让着。她对于文化人是有敬畏的,尤其亲家两口子又都是大学里的老师,她更不敢起什么名字。
“亲家,还是你起吧。阿猫阿狗叫着顺嘴儿,也好养活。”薛诗锦拽了拽孙氏的胳膊,把机会让给她。
大名自家给起了,这小名总得给苏家人一个机会吧。
……
最后孙氏只好绞尽脑汁地想着孩子的小名,一直到张蕊和孩子从产房里推出来,她也没有想好。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准备,只是怕亲家嫌贱名太难听,也就没说出口。
当孙氏抱起自己的小孙子,她想好的小名就脱口而出,“你看我们家狗蛋儿,长得多俊。这眼睛以后肯定小不了……”
于是大家默契地承认了孩子的这个小名。只有躺在病床上的张蕊略微有点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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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顺产,张蕊其实下午就可以回家。但是苏淮还是让她在医院里住了一天,让医生再观察观察。一切都正常了之后,他才蹬上自家的三轮儿,铺上厚厚的褥子,又加了许多的毛皮,这才把娘俩从医院接回家。
苏淮生怕张蕊产后受寒,把白云生送的狐白裘也拿了出来,直接套在媳妇的身上。
孙氏还没有感觉出来什么,薛诗锦是见过吃过的,她看到这个裘袍之后,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小苏,这东西太贵重了吧。”
“姆妈,再贵重的东西,能有我媳妇贵重?”
苏淮这一句话,把薛诗锦的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声叹息。
……
苏淮长子出生,苏家的长辈们接到消息之后,纷来沓至。尤其是苏明止,也许因为是上了岁数,不太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见他颤抖着双手抱着自己的侄孙,老泪纵横。
“明安,你家后继有人了,你看见了吗?”
苏淮的大娘徐氏听了丈夫的话有些不乐意了,她嗔怪道:“当家的,你糊涂了。孩子还小,最是眼净。你要是把老二招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对,对。老二,你给我躲得远远地,听见没有。孩子小,远远地看两眼就行。赶紧走……”
而苏明静没有落泪,她大包小包地往苏淮家里拎着东西,自己也搬了过来。她的目的很简单,自己这个当姑奶奶的,理所应当来伺候月子。
苏淮想说也不敢说,只好夹着尾巴,和岳父躲在书房里。平日里只需要做好后勤供应就行,然后过着饭来张口的悠闲小日子。
至于他很想抱自己的儿子,但轮不到他,就连张绍贤这个外公都轮不到。
家里有三位长辈妇人,哪能轮到别人抱孩子。苏淮甚至猜想,要不是张蕊需要喂孩子奶,估计她也抱不到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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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有了儿子的苏淮很是小心,眼看着苏嗣徽平平安安长到了一岁,他才略略放下心来。为了保险起见,76年他又把张蕊搞怀孕了,77年的春天,张蕊为苏淮生下一对龙凤胎。
这回苏淮没再请示自己的岳父,他照方抓药,给二女儿起名苏嗣音,三子起名苏嗣章。
小名还是孙氏给起的,孙女叫二花,孙子叫狗剩。一如既往地体现了她的水平,水平一直都很稳。
这两年来,苏洛和张宁的感情还算是平稳。苏淮的小阴谋再次无效。
自打知道苏洛和张宁处了对象之后,苏淮就鼓动自己的母亲,让苏洛上交全部的工资补贴家用。在他想来,一个身无分文的男人,提不起张宁这个女人的兴趣。
结果他想错了,两个人一年多来都没有分手的动向。
直到这天又到了苏洛上交工资的日子,苏洛才发现问题所在。自己的这个媳妇太贤惠了,居然每个月都会给小叔子十五块钱的零花钱。
“小蕊,你这给小洛的零花也太多了吧。可不能让他身上有钱。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个道理你不知道?”苏淮连十多年后才出现的俗语都搬了出来。
“我没听说过。你天天身上揣着那么多的钱,也没见你变坏呀。”张蕊一边奶着孩子,一边无所谓地回答道。
“我……他跟我能一样嘛。”苏淮也是无语。
“怎么不一样了?当初在大湾村,你身上有钱,也就是搞点吃吃喝喝。大方是满大方的,也没有太过份。你看看你买的哪样东西咱没用到?对了,你买的火锅呢?我想吃火锅了。”生过孩子的女人,思路很是分散。
“行,晚上咱就吃。你以后可不能再给小洛这么多钱了。依我看,给他个五六块钱,够他在厂里吃饭的就行。”
“嘁,人家正谈着对象,我这个当大嫂的还真能让他身上没钱?也不知道你这个当大哥的天天是怎么想的。要是我让你月月身上只有五六块钱,你自己能乐意?够你买酒喝的不?你还得抽烟,还都抽的好烟……”张蕊的思路又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