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栀子花海,是被晨露浸醒的。江念卿踩着露水走进花丛时,白莹莹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香气浓得化不开,像浸了蜜的雪。蓝思追走在她身后,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花瓣,指尖碰到她耳尖时,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金凌没骗人,这里果然好看。”江念卿摘下一朵半开的栀子花,别在衣襟上,“小时候阿娘说,栀子花要戴在左襟,能招来好运气。”
蓝思追也摘了一朵,仔细地别在她的发间:“那便多戴几朵,把所有的好运气都招来。”他望着远处的山脊,晨光正从云层里漫出来,给花海镀上了层金边,“这里的风景,倒有些像乱葬岗外围的那片野菊地,只是比那里热闹多了。”
“以后我们常来。”江念卿拉着他的手往花海深处走,“等秋天菊花开了,我们就来种些菊花,冬天再种梅,让这里四季都有花。”
正说着,就见金凌提着个竹篮跑过来,篮子里装着些刚摘的野果,红得像玛瑙:“念卿姐,思追哥,你们看我找着什么?魏前辈说这果子能吃,酸甜得很。”
魏无羡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支狗尾巴草,正逗着蓝忘机:“蓝湛你闻,这栀子花香得霸道,比云深的檀香有趣多了。”蓝忘机手里捧着束最大的栀子花,闻言将花递到他面前:“嗯,很香。”
江念卿看着他们的身影,忽然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栀子花:“这是前几日晒的,想着回去装在香囊里,挂在云深的窗上,这样即便到了冬天,也能闻到花香。”
蓝思追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干燥的花瓣,忽然道:“我们把花籽收些回去吧,种在寒潭边,明年或许能开出一片来。”
回到莲花坞时,日头已升到半空。江澄正坐在廊下翻看着账本,见他们回来,扬了扬下巴:“手里拿的什么?香得呛人。”
“是栀子花,阿澄你闻闻。”江念卿把花递到他面前,见他下意识地往后躲,忍不住笑,“阿娘以前总爱在窗台上摆栀子花,你说太香,却每次都偷偷给花浇水。”
江澄耳尖微红,把账本往旁边一推:“谁偷偷浇水了?那是怕它枯死在院里,碍眼。”话虽如此,却伸手接过那束花,转身往屋里去,“我找个瓶子插起来,放在祠堂吧,你阿娘生前最爱这个。”
午后的祠堂格外安静,栀子花插在母亲的瓷瓶里,与那支并蒂莲并排摆在供桌上,两种香气缠在一起,竟格外和谐。江念卿坐在蒲团上,看着牌位前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母亲手札里的一句话:“日子就像做香囊,把各种花材缝在一起,才会有最特别的香。”
蓝思追坐在她身旁,正帮她整理着采来的花籽,忽然道:“我们把这些花籽分成两份吧,一份留在莲花坞,一份带回云深,这样无论在哪,都能看到同样的花。”
“好。”江念卿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我去拿针线,我们把花籽缝在香囊里,这样带着方便。”
绣房里的针线筐还是母亲当年用的,竹筐边缘已有些磨损,里面的丝线却依旧鲜亮。江念卿挑了块藕荷色的锦缎,正要裁剪,蓝思追忽然拿起针线:“我来试试吧,以前在云深,曾跟着先生学过一点女红。”
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银针在锦缎上穿梭,很快便绣出了朵小小的栀子花,花瓣边缘有些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笨拙的温柔。江念卿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有人陪着你,把寻常日子一针一线,缝成最温暖的模样。
傍晚时,两个绣好的香囊挂在了廊下的钩子上,一个绣着栀子花,一个绣着并蒂莲,风一吹,便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谁在轻声细语。江念卿摸着香囊里的花籽,忽然道:“等我们老了,就坐在这廊下,看孩子们摘花、采果,像魏前辈他们现在这样,好不好?”
蓝思追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花香漫开来:“好,从现在起,一天一天,慢慢等。”
手札的新一页上,画着片盛放的栀子花海,旁边写着:“今日收了花籽,思追绣了香囊,阿澄把花插进了祠堂。原来幸福就像这花香,藏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不用找,便在身边。”
窗外的月光又落了下来,照在廊下的香囊上,将上面的针脚照得清晰。荷塘里的并蒂莲还在静静地开着,祠堂里的栀子花香漫了出来,与莲香缠在一起,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