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大世界,天帝宫深处。
这里并非金碧辉煌的殿宇,而是一片无垠的虚空,脚下是流淌的文明长河虚影,头顶是闪烁的智慧星火,四周则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永恒人道气运。
王霸天便常在此处,与整个世界的本源一同呼吸,体悟那超越大道的玄妙。
王飞的身影出现在这片虚空边缘,他步履略显急促,眉宇间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与困惑。
方才在问道崖与七圣的一番谈话,尤其是关于鸿钧道祖失踪与寂灭之主的秘辛,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本能地觉得,此事关系重大,必须立刻告知儿子。
“霸天。”王飞唤道,声音在这奇异的空间中回荡。
虚空中央,王霸天缓缓睁开双眼。他周身并无光华,气息平和如同凡人,但那双眸子开阖间,却仿佛映照着诸天万界的生灭轮回,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
“父亲,何事如此急切?”王霸天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对父亲独有的温和。
他意念一动,一张由纯粹道韵凝聚的茶桌和两张蒲团便出现在父子之间,桌上还有两杯热气袅袅的清茶。
王飞坐到蒲团上,却没有碰那茶杯,而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在问道崖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从七圣追忆洪荒破碎的惨烈,到鸿钧道祖率领众生抵抗寂灭之主,再到最终道祖与寂灭之主一同冲入源海乱流失踪……
他讲得仔细,王霸天也听得专注,脸上那平和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事情就是这样。”
王飞讲完,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杯,一饮而尽,试图压下心中的波澜,“七圣说,鸿钧道祖自此再无音讯,无人知其下落。
老子还提醒,这等古老因果,恐怕迟早会寻来。霸天,此事,你怎么看?
王霸天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着,指尖在虚空中无意识地划动,引动着周围的人道气运与文明长河微微荡漾。
他的眼神变得缥缈起来,仿佛在追溯着无比久远、贯穿了无数时空的因果线。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洪荒破碎,道祖失踪,寂灭之主隐没……这确是源海一桩极大的公案,牵扯甚广。”
他看向王飞,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达本源:“父亲,你今日来问,不仅是告知我此事,心中是否也对那道祖鸿钧的下落,有所感应,或者说……有所牵动?”
王飞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皱眉道:“牵动?这……听七圣讲述时,确实心中有些莫名的沉重与……熟悉感?但我也说不上来,或许只是听闻那般悲壮往事,心生感慨吧。”
王霸天却摇了摇头,眼神愈发深邃:“非是单纯感慨。父亲,你放松心神,不要抗拒,让我为你一观。”
说罢,王霸天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存在”本身意义的永恒真意之光,轻柔地点向王飞的眉心。
王飞对儿子自然是百分百信任,当即闭上双眼,彻底放开身心防御。
那点真意之光没入王飞眉心,并未引起任何不适,反而让他感觉如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然而,在王霸天的“视野”中,却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在他的大道推演之下,王飞那看似寻常的半步大道神魂深处,竟隐藏着无数细密到极致的、古老而神秘的紫色道纹!
这些道纹如同沉睡的星河,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天道气息、教化众生的慈悲意志、以及一种……与当前永恒人道既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属于“洪荒天道”的秩序法则!
这些紫色道纹深深烙印在王飞的神魂本源最深处,与他后来修行的武道、以及儿子点化的半步大道修为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他如今看似普通的灵魂本质。
若非王霸天已臻至超越寻常大道境的永恒人道皇境界,对因果、本源、真灵的洞察力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绝难发现这隐藏至深的秘密!
王霸天的神念顺着那紫色道纹的源头追溯而去,仿佛逆着时间长河,穿过了王飞在刚穿越到东荒,大陆的成长,穿过了岁月,一直向上……最终,在那神魂本源的初始之点,他看到了一幅残缺的画面:
无尽的源海乱流之中,一道破碎不堪、几乎要彻底消散的紫色道光(鸿钧本源),与一团扭曲不定、散发着终极寂灭气息的黑暗阴影(寂灭之主残魂)死死纠缠在一起。
为了不被黑暗彻底吞噬同化,也为了留下一线生机,那紫色道光毅然决然地燃烧了最后的力量,强行撕裂了部分本源,将其投入了下界一个即将孕育生命的、毫不起眼的世界。
而剩余的大部分本源与意志,则裹挟着那寂灭之主的残魂,冲向了乱流更深处,不知所踪……
而那被投入下界的一缕本源,历经轮回,承载着微乎其微、几乎被磨灭的记忆与位格,最终转生成了——王飞!
王霸天收回手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震惊,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静静地看着依旧闭目,对此一无所知的父亲。
王飞感觉到儿子的探查结束,睁开眼,却见王霸天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有恍然,有感慨,甚至……有一丝敬意?
“霸天,怎么了?看出什么了吗?”王飞疑惑地问道,“鸿钧道祖的下落,能推算到吗?”
王霸天沉默了几息,似乎在斟酌言辞,最终,他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语气,缓缓说道:“父亲,我确实推算到了一些……关于鸿钧道祖的下落。”
“哦?他在哪?”王飞立刻追问。
王霸天的目光直视着王飞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王飞先是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随即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嘴巴微微张开,手指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霸天……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近在眼前?你……你说我……我是……?”
“是的,父亲。”
王霸天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就是鸿钧道祖的转世之身。
或者说,你是他当年为了摆脱寂灭之主纠缠、保留一线生机而分离出的那一部分本源转世。”
“我是道祖鸿钧?!”
王飞猛地从蒲团上跳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混杂着极度的震惊、荒谬、以及一丝“你他妈在逗我”的意味,“霸天!
这、这怎么可能!我就是一个穿越者,东荒城一个普通武者出身!
我怎么会是……是那位洪荒道祖?
你、你小子是不是大道演算太久,算糊涂了?!”
看着父亲那几乎要凌乱在风中的模样,王霸天有些想笑,却又忍住了,他无奈地摊了摊手:“父亲,我已身合永恒人道,超越寻常大道境。
这诸天万界,过去未来,能瞒过我的因果,不多。
你神魂深处那属于洪荒天道的本源道纹,做不得假。那是唯有鸿钧道祖才具备的独特印记。”
王飞依旧无法接受,在原地踱步,抓了抓头发:“可、可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什么紫霄宫讲道?什么教化众生?什么天道法则?
我通通不知道啊!我就记得你小时候尿炕,我跟你娘忙着给你换尿布!
王霸天闻言,嘴角终于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轻咳一声:“咳咳……父亲,转世轮回,记忆蒙昧乃是常情。
更何况,您当初分离出的这本源本就极其微弱,且是为了‘新生’,记忆与大部分力量都留在了主体那边,或者说消散了。
您能保有如今这份资质与冥冥中的一丝感应,已是不易。”
王飞停下脚步,看着儿子那认真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自己这个儿子,如今是诸天万界都数得着的巅峰存在,他的话,由不得自己不信。
可……自己是鸿钧转世?
王飞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曾经握惯了刀剑,后来习惯了掌控力量的手,怎么也无法将它们与那位传说中执掌天道、教化圣人的道祖联系在一起。
他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风中凌乱这个词,此刻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
“我……我需要静静……”
王飞喃喃道,眼神都有些发直,“我得去……去你娘那儿坐坐……”他说着,有些失魂落魄地,连招呼都忘了打,转身就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片虚空,留下王霸天一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鸿钧转世……寂灭之主……难道我灭掉的不是寂灭之主”
王霸天低声自语,目光再次投向那无尽的源海深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看来,有些古老的账,是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只是不知,父亲(鸿钧)您的另一半,如今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