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三天后夜袭五毒教的计划,看着徒弟们领命而去,各自忙碌起来,王飞心里那根弦稍微松了松。
战略定了,具体执行交给徒弟们他放心。
趁着这大战前最后的宁静,他得去处理另一件要紧事…那位刚从万古长梦里醒来的公主殿下。
回到自己的中央洞府,石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王飞心念一动,人皇鼎无声无息地悬浮在他面前,散发着朦胧的混沌光晕。
他神识探入鼎内,看到女妭依旧抱着膝盖,坐在那敞开的永恒水晶棺里。
她似乎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像一尊精致的玉雕,只有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带着几分好奇和不易察觉的戒备,望着鼎口的方向,仿佛在等待什么。
“出来透透气吧,老闷在里面也不好。”王飞的声音透过神识,温和地传了过去。
女妭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透气”的意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站起身。那身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上古宫装,随着她的动作流淌着微光,与这洞府、与鼎外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王飞操控人皇鼎,放开了对她的束缚。一道柔和的光晕包裹住女妭,将她从鼎内空间接引了出来,轻轻落在洞府坚实的地面上。
脚踏实地的那一刻,女妭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仿佛还不习惯真实的引力。
她好奇地低头,用赤着的、白皙如玉的脚丫轻轻蹭了蹭冰凉的石板地面,一种陌生的、实实在在的触感传来,让她眼中闪过一丝新奇。
王飞挥手收起了人皇鼎。他看着女妭,这姑娘虽然失忆了,但那股子源自血脉的高贵和纯净气质是掩不住的,站在这简陋的魔修洞府里,愣是给人一种明珠蒙尘的感觉。
“走吧,带你出去转转,看看咱们现在落脚的地方。”王飞说着,率先朝洞府外走去。
女妭迟疑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像只警惕又好奇的小鹿。
走出洞府石门,外面不再是鼎内那片混沌,而是真实的山谷、天空,以及……密密麻麻、秩序井然而又肃杀冲天的军营!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整个炎黄岭披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晕。
山谷内,一排排临时搭建的营房鳞次栉比,虽然简陋,却横平竖直,规整得吓人。
一队队身着便装却难掩彪悍之气的士兵正在营地间穿梭,或者盘坐在空地上打坐调息。
没有人喧哗,只有脚步声、甲胄轻微的碰撞声、以及那汇聚在一起如同低沉雷鸣的呼吸吐纳声。
十万金丹修士无形中散发出的气息,凝聚成一股磅礴的势,笼罩着整个山谷,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沉重。
女妭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前所未见的景象,琉璃般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
她沉睡的时代,人族势微,部落聚居,何曾见过如此纪律严明、气势恢宏的军队?
这扑面而来的阳刚血气、肃杀战意,让她感到有些不适,却又隐隐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们……都是你的……部下?”女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重复了之前在鼎内问过的问题。眼前亲眼所见的震撼,远非听闻可比。
“嗯。”王飞点点头,放慢脚步,配合着她有些僵硬的速度,沿着营地边缘一条相对清净的小路缓缓走着,“都是好小伙子,跟着我从东荒一路杀出来的。”
“东荒……”女妭喃喃道,这个名字依旧陌生。
两人沿着小路漫步,不可避免地引来了无数道目光。
将士们看到陛下(王飞),纷纷停下动作,恭敬地行礼,眼神狂热。
而当他们看到王飞身后那位赤着双脚、容颜绝美、气质空灵得不似凡尘中人的女子时,都愣住了,眼中满是惊艳和好奇,但没有任何人敢出声议论,更无人敢靠近,只是远远地恭敬行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纪律严明到了骨子里。
女妭被这么多道目光注视着,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往王飞身后缩了缩。
她能感觉到这些目光中没有恶意,只有纯粹的敬畏和好奇,但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让她很不习惯。
“他们……好像很怕你?”女妭小声问,她注意到了那些士兵看王飞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敬与畏惧。
王飞笑了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是怕,是敬畏。在这里,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女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规矩……”她又学会了一个新词。
走着走着,他们路过一片较大的空地,那里正有几百名士兵在一位元婴护法的指挥下,演练一种合击战阵。
动作整齐划一,法力流转浑然一体,进退之间,杀气凛然。
女妭看得有些出神。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似乎还在。
她看着那战阵的变化,眉头微蹙,下意识地轻声自语:“这里……灵力流转可以更快三分……左翼突前,右翼该滞后蓄势……”
她的声音很小,近乎耳语。
但王飞是何等修为,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猛地一动,豁然转头看向女妭!
女妭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茫然地回望:“怎么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王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平静地问:“你刚才说的……关于战阵的调整,是怎么想到的?”
“我……我不知道。”女妭困惑地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纯净茫然,“就是看着他们练,脑子里自己冒出来的念头……好像……好像本该如此?”
王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果然,即便失忆,上古轩辕人皇之女的底蕴和见识,依然潜藏在她的本能里!
刚才她随口指出的那两点,正是这简化版“混元归一”战阵目前运转时两个极其细微、连他都一时未曾留意到的滞涩之处!
若按她所说调整,战阵威力至少能提升半成!
这可是了不得的发现!
“你没说错。”王飞肯定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说得很好。以后若是再看到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女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似乎因为得到了肯定,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
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山谷一侧地势较高的地方。
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炎黄岭营地,也能看到更远处万魔岛那昏暗、压抑的天际线,以及远处一些魔气森森的山头…
其中一座,隐隐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腥甜气息,那里就是五毒教的巢穴。
晚风吹拂,带着万魔岛特有的硫磺味和隐约的血腥气,也带来了营地里炊烟的味道(虽然金丹修士早已辟谷,但一些习惯还保留着)。
女妭站在山崖边,望着远方,晚风吹动她如瀑的青丝和古老的衣袂,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寂感。
“那里……”她伸手指向五毒教的方向,眉头又蹙了起来,本能地流露出厌恶,“不舒服……很讨厌的气息。”
“嗯,那里住着一群玩虫子和毒药的家伙,不是好东西。”王飞走到她身边,并肩而立,“三天后,我们就去把他们端了。”
“端了?”女妭对这个词不太理解。
“就是消灭掉,抢了他们的地盘。”王飞用最直白的话解释。
女妭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声音空灵而带着一丝不确定:“你……你们经常这样吗?战斗,抢地盘?”
王飞看着远方,目光锐利如刀:“以前在东荒,是为了活下去。
现在在这里,是为了变得更强,让追随我的人,都能挺直腰杆活下去。
在这鬼地方,不抢别人,别人就会来抢你,杀你。想活着,想活得好,就得争,就得杀!”
他的话语里带着血与火的铁锈味,是女妭那空白记忆里从未接触过的残酷法则。
女妭似懂非懂,但她能感受到王飞话语中那股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力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远方那令人不适的魔窟,琉璃般的眸子里,第一次除了茫然,多了些别的东西,像是……一丝极淡的坚定?
“我……我能做点什么吗?”她忽然抬起头,看着王飞,很认真地问道,“虽然我很多事不记得了,但……我不想只是看着。”
王飞看着她纯净又带着一丝执拗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
他想了想,指着山下那些正在演练的士兵:“像刚才那样,如果你再看出他们修炼或者战阵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就告诉我。这,就是帮大忙了。”
女妭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接到了什么重要的任务,眼神都亮了几分。
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夜色开始笼罩炎黄岭。
营地中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用发光矿石或小法术),与天空中那轮被魔气晕染得有些发红的月亮交相辉映。
王飞看着身旁安静站立的女妭,她那与这魔域军营格格不入的纯净,此刻却仿佛成了这黑暗混乱之地的一盏微弱却坚定的灯。
他原本只是带她出来透透气,却意外发现了她潜藏的价值。
这个失忆的上古公主,或许不仅仅是需要他保护的累赘,更可能是一块尚未打磨的瑰宝。
“走吧,天黑了,回去休息。”王飞轻声道,“三天后,带你去看我们怎么‘端’了那让人不舒服的窝。”
女妭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往回走去。这一次,她的脚步似乎比来时稍稍坚定了一些。
她回头又望了一眼那五毒教的方向,琉璃般的眸子里,厌恶依旧,但深处,似乎也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大战将起的紧张,与失忆公主带来的意外波澜,在这万魔岛的夜色中,悄然交织。
王飞隐隐觉得,这次攻打五毒教,或许会比预想的,更有意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