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腊月初七。
傅临舟接连在宫门当了几日差。
又冷又累。
没地位,还没权势。
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成亲之前,他亲眼看着沈令仪给沈家二老爷沈钟写了书信。
言明要将他调入军中。
他的目标是进入军中,熟悉情况,等沈今朝的事一完,他便能顺理成章,以沈家女婿的身份接管沈家军。
到时候,要权有权,要兵有兵。
他又有永安伯的爵位,有沈令仪的丰厚嫁妆,还有琬琬背后的淑妃。
他会成为大皇子墨琨最得力的干将。
这本来是秘而不宣的事情。
调令下达之前,除了他和沈令仪无人知晓。
谁料,前几日珩王突然归京,前呼后拥之时,特意停下来与他说话,恭喜他,娶了沈大姑娘。
他当时有些受宠若惊,又怕被大皇子墨琨疑心,他与珩王有私交。
还故意没怎么说话,只是点点头。
谁知,珩王不知怎么对他来了兴趣。
带着一群老臣,又恭喜他,即将从金吾卫,调入军中,有实职。
只是他瞧着那神色不像真的恭喜,但珩王又实实在在是笑着在恭喜他。
他又想起了令他屈辱的,前几日的场景。
本来,按照他们的计划,珩王应该死在途中才对。
结果,他却平安归来,登上了金銮殿。
内阁那几个两朝元老,见他归来,一口一句“珩王”叫着他。
右相大喜过望,“珩王殿下,您终于归来了。”
大学士细细打量:“珩王殿下,您比小时候黑了些,瘦了。”
一时间朝臣们都纷纷附和,围着珩王,像天上的星星围着月亮。
连墨琨立在一旁,都不曾注意。
墨琨见到珩王时,脸上就像开了染坊。
他何曾这样忽视过他?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然喊出珩王的名字。
“墨卿尘,你狡诈如狐!先是放出假消息,说你到了郴州,才过一日,你就一步登上金銮殿。你这般做派,和那个失去孩子,满六宫哭个遍,叫合宫的人都知道有人害了她孩子的茶贵人,有什么不同!?”
墨卿尘神色冷,定定地瞧着他。
什么都没说,但也没否认墨琨的话。
只淡淡道:“琨儿,你该叫我一声十一皇叔。”
右相嘴角抽了抽。
大皇子似不似洒?
他的礼仪规矩呢?
众目睽睽之下,说这种话,和昭告天下,说皇上容不下珩王有什么区别?
有些事,明着说出来,反而会适得其反。
左相上折子,力主立大皇子为储时,他幸好保留意见。
如今有珩王珠玉在前,这大皇子,显得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了。
而,同行的左相,一边感慨于,右相这只老狐狸的狡猾,一边拍了拍墨琨的肩膀,冲他摇头。
这毕竟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儿子,即使背负了毒害先帝的名声,但也是先帝亲封的珩王。
就连皇上,也要维持三分情面的。
何况是墨琨。
墨琨接受到暗示,气的不成样子,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正在此时,珩王似乎发现了,在宫门前当值的傅临舟。
特地停下脚步。
“这就是定北侯府的女婿吧?”
傅临舟一噎。
什么叫定北侯府的女婿???
他是永安伯府的伯爷傅临舟好吗???
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好像是个倒插门的女婿。
从此,没了自己的名姓。
右相打量他半晌,都没认出他是何许人。
倒是顺天府的骆大人,在他们成亲时,去喝过喜酒,还曾被沈令仪点过名字,监督伯府送去的聘妾书。
他呵呵笑着回应:“正是。”
墨卿尘上下打量他一眼,像是笑了一声:“长得倒是...有模有样(人模狗样)。”
紧接着,又轻快道:“听说,你马上要调到沈家军中,要高升了,不用再当这看门的苦差事。恭喜啊!”
众位大人,面面相觑,他们很多人都是那晚去喝过喜酒的。
也都听到了沈令仪说的话,“不,不止。你还要借着我沈家的势,踏足军中!”
上下联系起来,一双双眼睛,如光一样,直射向傅临舟。
傅临舟的脸刷地红了。
他勃勃的野心,被珩王当众点破。
有些不光彩。
他悄悄觑了一眼墨琨。
墨琨脸色铁青,紧攥着拳头,阴狠地看着他。
他打了个哆嗦。
连他的同僚们都知道这个好消息,都提前恭贺他即将高升。
从成亲前,到现在,等了快一个月,等来的是沈钟的问安折子。
里头半句也没提 ,要将他调入军中的事。
珩王高调将此事宣之于众,但事情失败了。
同僚们看着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嘲讽。
连他的上锋都对他爱搭不理。
弄得他都害怕去上值,害怕同僚们奚落的目光。
还有背上的人形巫蛊,都叫他愤恨。
他心情郁闷,去了福寿堂 。
“母亲,咱们伯府成了笑柄,都是沈令仪闹出来的。本指望娶她能补上伯府的亏空,叫我们过得更好。可现下,儿子的差事,被她弄得不上不下,府里也团糟。她真该死!”
他这么倒霉,他都怀疑,是不是与背上的人形巫蛊有关。
老夫人的心口一紧。
她当然也想沈令仪死。
前些日子,傅子悠回来,说她的婆母又骂她是生不出儿子的废物。
傅子悠嫁给了江家长子江文,江家是文臣之家,门第清流。
只是到了江文这一代,子嗣单薄。
因此,江家老夫人极重子嗣。
可偏傅子悠嫁过去三年,只生了一个女儿。
江老夫人心急如焚,便一房一房给江文纳妾。
好不容易,有一个叫娇娘的妾怀了孕。
谁料到,三日一大病,两日一小病,成天病病歪歪。
沈老夫人便责怪傅子悠这个当家主母没照料好,才导致娇娘胎相不正。
勒令她回娘家取一根山参,给胎相不好的姨娘安胎用。
好好照顾着,直到生产。
伯府哪里还能拿出山参来,老夫人便做主,问沈令仪拿。
结果,恰逢沈令仪三朝回门。
老夫人想着,去定北侯府要山参,定然会惊动沈老夫人和阮氏。
便说是秦琬琬肚子不舒服,需要山参。
结果,被沈老夫人骂了回来,好悬没丢尽了脸。
最后,山参没要到,傅子悠苦着脸回去,又挨了一顿骂。
老夫人气道:“舟儿,你前后对沈氏的态度太不一致,一会对她唯命是从,一会又恨她入骨。娘也拿不准你的心思。”
财神像那件事,儿子还逼着自己处置了邢妈妈。
傅临舟一听,更来火,背上的伤都隐隐作痛,但他不能说他背上有东西。
只道:“母亲,儿子有难言之隐,儿子的差事还要靠着沈家帮衬,不方便和她明着撕破脸。您让她病一病,把她嫁妆弄到手,快到小年了,琬琬要进宫赴宴,多补贴她些。”
他吩咐的那件大事,也不知三弟傅停舟帮他办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