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儿和陈如意是手帕交,之前陈如意脑子没摔伤时,柳眉儿和她好成一个人。
和当时还是表姑娘的秦琬琬,也交好。
永昌侯夫人寿宴时,她还亦步亦趋跟在陈如意身后。
陈如意摔伤了脑子,她便不再登门。
更不会主动结交成为姨娘的秦琬琬。
表面上,还一副替好友出头的样子。
“原来敬国公府的夫人,不但要掌家,还要自己修缮房子,照顾小妾呀?”
谁家的主母,自己放低身段照顾一个低贱的妾,传出去会被人笑死。
说完,又掩上嘴,“这可不是别人说敬国公府宠妾灭妻,这是柳大姑娘自己说的。”
别人不知道,沈令仪却知道。
敬国公有个爱妾,柳眉儿的母亲,和那个爱妾斗了一辈子。
前世,她母亲死在了那个爱妾手里,她带来的一切,都成了别人的嫁衣裳。
“你!”柳眉儿一噎,没提防被沈令仪抓住了话柄。
柳眉儿恼羞成怒,这是她和母亲的耻辱,她想打沈令仪,但珩王在此,她不敢造次。
“怪不得永安伯不喜你,你嫉妒成性,嫉妒琬琬怀了身孕,才故意...”
“柳眉儿!”嘉宁打断了她的话,“今日是龙抬头的好日子,父皇和母后会亲自祈福,说不得还会为未出嫁的公子姑娘们牵线指婚,你这样大呼小叫,有失敬国公府贵女的身份。”
她说柳眉儿无事生非,刻薄,没人要。
还是当着墨卿尘的面。
柳眉儿顿时气红了脸,想起父亲的嘱托,不敢和嘉宁叫嚣,只好忍气吞声,偷偷瞧珩王。
她喜欢了珩王快十年。
心里眼里全是他。
前些日子,陈如意成了傻子,父亲说大皇子妃的人选空悬,让她嫁给大皇子,她以死相逼,才打消了父亲的决断。
她内心希望珩王站在她身边,为她出头。
可珩王自始至终没有说话,脸色沉,隐约有些不悦。
一时,有些僵住。
郭将军家的五姑娘郭玉竹,笑呵呵地打圆场,“都别恼,说笑呢。”
沈令仪打量她,她倒是个世故练达之人。
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不欲再说什么,可她身后,却传来一道得理不饶人的女声,“这么刻薄的话,还说笑呢!我大姐姐涵养好,我涵养可不好,不服一会投壶时,咱们比试比试,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她说的投壶是二月二的一项重要活动,不同于普通投壶。
壶里会放用荷包裹着的玉佩,玉环,玉钗等寓意好的彩头。
谁投中了是谁的。
得彩头最多者,有机会被帝后指婚。
沈若晴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近他们,亲热地往沈令仪身侧一站,英气十足,一副不服来干的表情。
柳眉儿脸上挂不住,正要上前,被郭玉竹拉住。
郭玉竹指了指那边迎出来的内监,“我瞧着那边的荷包都挂出来了,今年一定有些好东西,得了头彩的人,还能得帝后指婚,咱们快别怄气了,没得叫人瞧笑话,进殿去吧。”
柳眉儿想起今日临行前,父亲嘱咐她的话,只好暂时隐忍下来。
太极殿的殿门,已在眼前,笙箫乐声隐隐传来。
沈令仪等人进来坐了没多会,帝后就一起来了。
身后还跟着瘦削了很多的淑嫔。
淑嫔打量了一圈,看到沈令仪时,眯了眯眼睛,又快速移开了视线。
很快,皇帝燃了香,亲自朝东方跪拜祈福,众人随拜。
之后,皇帝钦点了敬国公,去瑞禾庄的御田替他亲耕,为今年的庄稼祈福,祈求风调雨顺,大丰收。
众人坐定后,两个小太监抬了烹制好的猪头进来,放到大殿中央。
皇帝从托盘里接过匕首,亲自割下第一块肉,象征挑龙头。
这块肉由皇帝摆放在猪头上方,并系上了红布。
皇帝亲自割下“龙头肉”后,殿内气氛愈加热烈。
司礼监高声宣布:“‘挑龙头’礼成!”
接下来是‘分福肉’。
众人高喊:“愿陛下福泽庇佑,我等同沾雨露!”
只见数名内监,抬上数个光洁干净的盘子,准备片猪头肉。
片好的猪头肉,会由宫女们依次奉到各位宗亲勋贵面前。
这肉虽寻常,但因是祭礼后由皇帝赏下,意义非凡,名为“福肉”,无人敢不敬。
沈令仪静静看着,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
皇帝挑龙头之后,要按等级高低,官职高低,依次“分福肉”。
司礼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
“吉时到!分福肉者,需心诚刀稳,刃过之处,不见血光,方能福泽天下,佑我朝国运昌隆!”
贤老王爷最近用了对症的药,心疾好了不少,他步履稳健,很是利索的片好一块福肉,放到一旁宫女的盘子里。
贤老王爷之后,就属珩王最尊贵。
可他迟迟不动。
永昌侯率先出列,声如洪钟:“陛下!珩王殿下文韬武略,战功赫赫,他执刀分福肉,方能彰显皇家威仪,与万民同享此福泽!”
“臣附议!”郭将军等人紧跟其后。
“侯爷所言极是!”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珩王紧紧缠绕。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右相担忧,左相审视,更有大皇子党毫不掩饰的恶意。
珩王面色平静,出列谢恩,稳步走向中央的祭案。
祭案两旁,跪满了排在珩王之后,继续分福肉的人。
那柄方才皇帝用过的祭礼匕首,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就在他伸手欲握刀柄之际,异变突生!
就在他伸手欲握刀柄之际,跪于其侧的傅临舟因连日精神恍惚,头晕目眩,膝行调整姿态时,衣袍下摆不慎卷入案脚!
珩王脚步微滞,身形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向前扑倒。
电光石火间,他右手猛地撑住祭案边缘,稳住身形,力道之大,竟让沉重的祭案都晃了一晃。
随即,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抬起手时,掌心已被案角一处不明显的裂木,深深划破,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殿内的青玉石板上,触目惊心。
珩王看向被绊倒的位置,是傅临舟跪在地上。
身穿着绛袍金带,画禽鸟纹的侍卫服的傅临舟,脸色憔悴,惊慌却茫然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冷沉如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