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德泽眼角余光瞥向她,她赌对了。
不过她没问大人要赌注。
赌对了,也没什么意思。
“陆大人,珩王来了。他能在你布置的重重陷阱中,平安无恙来到你面前,他的实力远在你意料之外。你真的不考虑合作吗?”
卫德泽深呼吸一口气,他真想呼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方才放的什么屁?
说什么她没问大人要赌注。
她这不是要了吗?!
捧珩王,踩大人,她真敢。
卫德泽现在担心她死不了,等她走了,自己会被她害死。
陆藏锋的视线落在沈令仪身上。
方才她好像满眼都是自己,一口一句大人,不卑不亢,拼尽全力求生。
怎么一听珩王要来,倒像是底气更足了,像是有人替她撑腰一般。
看他时,不再是满眼都是他,瞧她的神色,时不时就向外瞥。
他突然有点莫名的不高兴。
“本官可不会随便就和人合作。”
话音刚落,门便被人推开。
沈令仪抬眸。
天光映在一个青年身上。
他乌发束起,五官英俊,有种令人屏息的美感,只是神色冷漠,举手投足带着一种令人压迫的尊贵气度。
是珩王。
墨卿尘。
他回来了。
沈令仪下意识就起身,与他相对而立。
墨卿尘脱掉白狐裘,迈步进来,他看一眼沈令仪,眼底神色几变。
又看向陆藏锋,眸色沉沉,“本王一猜便是陆大人。只有陆大人有这么大的手笔。”
陆藏锋见到人,起身,“珩王好本事。在陆某人的天罗地网中,仍安然无恙。”
“再密的天罗地网,本王也能用绣花针,挑成筛子。不是谁都有资格与本王一较高下的。”
他性子冷,在东南边陲之地磨砺十年,再归来,依然是王者,身上的威压散开,令人畏惧。
剑拔弩张。
沈令仪有些冷,咳嗽一声,打个圆场,道:“陆大人,我赢了。我方才所说的,你答应吗?”
“咳咳,乾清宫那面铜镜挂了十年,镜面看似光可鉴人,不打碎它,里面的蛀虫是不会往外爬的。是吧?”
墨卿尘瞬间便明白是定北侯府嫡女,从周周全,搅和了陆藏锋的圈套。
他说:“陆藏锋,这屋子里有些冷。”
话是对陆藏锋说的,但墨卿尘余光打量沈令仪。
发现她大红斗篷泛着湿气。
遂吩咐跟着的近卫,“把我的火盆搬进来。”
近卫:???
王爷纯阳护体,何曾需要过火盆?
他疾步退下。
王爷要,那他就去弄来便是。
陆藏锋打量着眼前高大的青年,有些惊诧,墨卿尘就是有种上位者进场就把控全局的能力。
他说屋里冷,搬他的火盆,这是反客为主。
与自己共同取暖,这是他表示和自己合作的意思。
压根不是商量。
墨卿尘能在锦衣卫的重重布防之下,安然无恙回到盛京,这是他有谋。
他明知此处有圈套,还敢自投罗网,与自己面对面,这是有勇。
他向自己展示了他的实力。
“珩王殿下。”陆藏锋再次站起身,“棋局刚刚开始,输赢未定。”
墨卿尘从容地坐下,“不,棋局从十年前就开始了,棋子少,也依然会杀出一条血路。”
陆藏锋笑,瞟了一眼仍披着湿斗篷的沈令仪,抬步走了出去。
卫德泽对着墨卿尘略一拱手,紧紧跟上。
陆藏锋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快。
搬来炭火盆的近卫回来了。
“王爷,陆藏锋的人都撤走了。”
王爷在看到雪幕中一飞冲天的飞鸟时,便笑了,说锦衣卫的网破了。
只是不知谁帮了他。
原来是这个穿红色斗篷的姑娘。
他把炭盆里的炭火拨得旺旺的。
屋里逐渐温暖起来。
“姑娘,屋里冷,脱了斗篷,过来暖暖身子吧。”
“宋怀!不得无礼!”墨卿尘低声呵斥,“这是永安伯夫人。”
啊???
她就是新嫁到永安伯府的沈大姑娘?
她,怎么就悄无声息嫁了。
怎么就不能再等些日子。
宋怀面色变了几变,手脚都有些不自然,几次张嘴,想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最后懊恼地把头发抓成了鸟窝。
垂眸立在了珩王身后。
沈令仪也一改方才与陆藏锋对峙的剑拔弩张。
神色认真地立在珩王身前,像个乖巧等着听教导的学生。
宋怀瞧着对面披着红色斗篷的姑娘,情绪很复杂。
盛京城每个有名号的官员的底细,他们早就摸得透透的。
她敢穿着一身红衣,触陆藏锋的霉头,她简直是个勇者。
而,她又通过自己独特的方式,提醒了自家王爷,这又很让他佩服。
看着她这个乖巧的样子,他觉得她一定是认得自家王爷的,甚至是熟悉自家王爷的。
一种熟人之间的默契。
与他们这些日子,听到的她与永安伯府的抗争有太大出入。
这样一个软绵绵的人,真能把永安伯府翻了天?
宋怀脑子里刷拉刷拉闪过很多问号。
这个沈大姑娘真是个奇怪的人。
墨卿尘视线落在她身上,眸光发沉。
“多谢永安伯夫人相救。”
沈令仪往火盆旁靠了靠,外面寒风呼啸,她淋了雪,快被冻僵了,“多谢王爷的火盆。”
“永安伯夫人是怎么知道锦衣卫的部署的?又如何得知本王已到盛京的?又为何救本王?”
沈令仪抬眸,一双冷沉的眸子看着她,她看到了杀气。
她害怕,好像更冷了。
不过,她的行为确实可疑。
她要想想怎么回答。
她自己给自己搬了把凳子,又往火盆旁挪了挪。
沈令仪突然就不敢耍花腔,她开口:“王爷可能也听说了永安伯府骗婚的事,我境况窘迫,想为自己 和沈家找个靠山。”
这是实话。
同时,不救珩王,沈今朝就会被扣上一系列洗不脱的罪名,沈家也会完蛋。
墨卿尘盯着她,明明很怕,但仍条理清晰地为自己和沈家求活路,神色更冷:
“想与本王交易?也是这般与陆藏锋交易的?”
沈令仪被问懵了,反应过来,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也算是交易吧...
不过,是拿王爷你来谈的。
她敢说吗?
她敢说,后面珩王还会和她合作吗?
不,她不敢。
她都有种想站起来认错的冲动。
好在,最后克制住了。
“王爷,我是拼上性命破了他的局。”
她仰起脖子,露出脖子上青紫的掐痕。
“我定北侯府,愿意追随王爷。求王爷,保沈家一条生路。”
诚意摆出来了,不知珩王会不会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