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小北沟的路,似乎比离开时漫长了许多。王清阳靠在颠簸的长途汽车窗边,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离家时更深沉,仿佛沉淀了太多无法与外人言说的东西。城市的喧嚣与光怪陆离被抛在身后,熟悉的田野山峦再次映入眼帘,却再也无法带回曾经那份纯粹的宁静。
村口的老槐树下,接到消息早早等候的王大川和李素芬,看到儿子下车时那虚弱的样子,心一下子就揪紧了。李素芬的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上前一把抱住王清阳,上下摩挲着,哽咽着说不出话。王大川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家里的土炕依旧温热,熟悉的粗茶淡饭带着故乡最踏实的味道。王清阳没有隐瞒,将长春的经历,邪蛊师的凶残,镜像邪法的诡异,以及那生死关头引动仙缘、乃至如今必须“立堂出马”的缘由,拣那能说的,一一告诉了父母。
屋内油灯摇曳,映着父母愈发苍老和担忧的面容。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农民,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何曾想过儿子会卷入这等玄奇诡谲、动辄生死的事情中去。沉默良久,王大川猛吸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声音沙哑地开口:“爹娘没啥本事,帮不了你啥。但既然是命里带的,躲不掉,那就……好好走下去。那位白瑾……仙家,咱得好好供奉,不能怠慢。”
李素芬抹着眼泪,重重叹气:“只要我儿平平安安的,咋都行……”
父母的理解与支持,如同暖流,滋润着王清阳因连日奔波和力量透支而干涸的心田。
次日,王清阳去土地庙拜见张老道。张老道一见他的气色,便眉头紧锁,二话不说,先让他盘膝坐下,以金针渡入一股温和醇厚的元气,助他梳理体内因强行引动仙力而有些紊乱的气息,又焚起一支宁神安魂的线香。
“魂魄有损,元气大伤。”张老道收回金针,神色凝重,“若非你身负仙缘护持,根基早已动摇。立堂之事,确已刻不容缓。唯有仙家本源之力反哺,堂口香火愿力滋养,方能弥补你此番亏空,稳固道基。”
他仔细询问了王清阳在长春与邪祟交手、尤其是引动白瑾力量时的细节,沉吟道:“那位白瑾教主,位格极高,其性清冷孤傲,与你缔结缘法,恐非寻常。立堂之时,沟通天地,引仙落座,过程必不会太平顺,你需有心理准备。”说着,他取出朱砂黄符,开始为立堂仪式绘制必要的符箓,并准备其他法器。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小小的村子里传开。王清阳“中了邪”被高人治好,如今又要“立堂口”当出马仙的消息,成了比胡三之死和老坟圈子塌陷更引人议论的焦点。村民们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敬畏、好奇、疏离兼而有之。
林雪是在王清阳回来的第三天傍晚来找他的。她站在院门口,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手里提着一小篮新摘的、洗得干干净净的野莓。
“清阳哥。”她轻声唤道,目光落在王清阳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充满了担忧。
王清阳请她进屋,两人对坐在炕沿,一时竟有些沉默。空气中弥漫着野莓清新的果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长春……很危险,对不对?”林雪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嗯。”王清阳没有否认。
“立堂……当了出马仙,以后是不是就要一直和那些……东西打交道了?”她的声音更低了。
王清阳看着少女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眼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他无法给她任何平凡的承诺。
“雪儿,”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却坚定,“这条路,我必须要走下去。不止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不让更多的‘张理发’和那个女工遭遇不幸。有些事,看到了,就不能当作没看见。”
林雪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我知道……我帮不上你什么忙。这个,你拿着。”她将那一小篮野莓推到他面前,“我娘说,野莓补气血……你,你要好好的。”
她没有再多问,也没有再多说,放下篮子,便转身离开了。那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单。
王清阳看着那篮红艳艳的野莓,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有些距离,从他将要正式立堂出马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悄然产生。
随后的几天,王清阳在张老道的指导下,每日服药静养,固魂培元,同时熟悉立堂的流程与禁忌。老敖也从长春传来消息,常天龙暗中监视丙寅仓库,发现那里确有异常能量波动,但邪蛊师极其谨慎,并未轻易露面。周斌那边则以排查安全隐患为由,对仓库周边进行了布控。
一切看似都在为王清阳的立堂仪式让路,平静之下,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
这天夜里,王清阳在静坐中,忽然感到怀中那面古镜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波动。那并非寒意,而是一种……仿佛共鸣般的微弱暖意?他心中一动,取出古镜,只见在清冷的月华下,镜面边缘那一直存在的暗红纹路,似乎比往常更清晰了一分,隐隐与天边的某颗星辰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呼应。
与此同时,远在长春济世堂后院,那棵老槐树的枝叶在无风的夜晚,轻轻摇曳了一下。潜伏在阴影中的常天龙若有所觉,抬头望了一眼东北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命运的丝线,正以无人能完全洞察的方式,悄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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