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内,空气仿佛凝滞。小铃铛哽咽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
“哑巴老工匠?”苏星河重复着这个名字,异色的双眸紧盯着小铃铛,“他在哪里?你娘还说过什么关于他的事吗?”
小铃铛擦了擦眼泪,努力回忆道:“娘说……那个哑巴爷爷住在黑市最深处,一个叫‘废器冢’的地方附近,专门修补一些别人修不好的破烂玩意儿……娘还说,他脾气很怪,从不说话,但手艺极好,而且……好像很老了,在黑市待了很多很多年……”
废器冢?修补破烂?脾气古怪的老工匠?
这些信息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神秘而孤僻的形象。一个在黑市深处、可能知晓鼎形图案秘密的老人,其本身恐怕就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废器冢在哪个方向?你能带我们去吗?”苏星河问道。黑市内部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有个熟悉情况的人带路能节省大量时间,也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小铃铛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苏星河,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林昊,似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大概方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废器冢那边很乱,靠近的人都……”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那里是比黑市主街更危险的地方。
“无妨,带路便是。”苏星河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既然线索指向那里,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
在小铃铛的带领下,一行人离开死胡同,再次汇入黑市的人流。他们没有再停留于沿途那些光怪陆离的店铺,而是径直朝着洞穴更深处、光线愈发昏暗的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环境越发恶劣。通道变得狭窄而肮脏,两侧的洞窟大多废弃,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来往的行人也变得更加稀少,且个个眼神凶戾,气息阴冷,显然都是亡命之徒中的亡命之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压抑感。
小铃铛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她带着众人七拐八绕,避开了一些明显有危险气息的区域。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传来一阵叮叮当当、杂乱无章的金属敲击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机油和某种劣质燃料混合的刺鼻气味。
“前面就是废器冢了……”小铃铛指着前方一片巨大的、堆满了各种报废法器、机械残骸、如同垃圾山般的区域,小声说道,“哑巴爷爷的铺子,就在废器冢边缘,一个靠着岩壁的小洞窟里。”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废器冢规模惊人,无数残缺不全的刀剑、崩碎的法宝、扭曲的金属构件堆积如山,一些身影正在垃圾山中翻捡着什么,如同觅食的秃鹫。而在垃圾山的边缘,紧靠着潮湿的岩壁,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洞窟,洞口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下摆着一张破烂的木桌,上面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和待修理的物品。
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背影佝偻的老人,正背对着众人,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专心致志地敲打着一件看不出原貌的铁器。他的动作缓慢而精准,每一次敲击都仿佛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
“就是他……”小铃铛低声道。
苏星河示意众人停下,自己独自一人,缓步走向那个洞窟。在距离老人约三丈远的地方,她停下了脚步,没有贸然打扰,而是静静地观察着。
老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他将手中那件铁器的一个部件完美地嵌合进去,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这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小锤。
他慢慢地转过身。
那是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仿佛能洞悉人心。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星河身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苏星河心中微凛。这老人绝不简单!她收敛心神,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晚辈苏星河,冒昧打扰前辈。”
老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依旧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真的又聋又哑。
苏星河也不气馁,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得自丹鼎仙宗韩执事的身份令牌,将刻有鼎炉图案的一面,展示给老人看。
“晚辈偶然得到此物,听闻前辈见多识广,特来请教,不知前辈可识得此物来历?”她紧紧盯着老人的眼睛。
当那鼎炉图案映入眼帘时,老人那古井无波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苏星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
他认识!他一定认识这令牌!
然而,老人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漠然的表情,缓缓地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他拒绝交流。
苏星河心中一沉。但她并不打算放弃。她再次开口,语气更加诚恳:“前辈,晚辈并非有意探究您的隐私。实不相瞒,晚辈一位至亲好友身负重伤,急需救治,此事或与此令牌的渊源有关。若前辈知晓任何线索,还请指点迷津,晚辈感激不尽,必有厚报!”
听到“身负重伤”四个字,老人的目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视线越过苏星河,落在了被苦寂大师背负着的林昊身上。
他盯着林昊看了许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追忆,有悲伤,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最终,他再次缓缓摇头,转过身,重新拿起工具,对着另一件残破的法器敲打起来,不再理会苏星河。
逐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线索似乎就在眼前,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苏星河站在原地,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不甘和疑惑。
这个哑巴工匠,到底是谁?他与丹鼎仙宗,又有着怎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