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脸红衣的女子,或者说,就是赵松夫的女儿赵婉婉,她的手才刚刚慢悠悠地垂了下来。
她的脑袋,就在脖子上呈现了足足有九十度的扭转。
能做到这样的程度,足以说明,眼前的赵婉婉,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
云生倒是没被这等恐怖的场面给吓到,反而慎之又慎地凝望着赵婉婉。
一只手在后背暗暗掐动法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子给云生的压迫力很强很强,一点都不逊色于先前遇到的黑袍男。
中型引灵符阵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再怎么也是一座中等规模的符阵。
赵婉婉既然能够轻易将之捏碎,实力的可怕不言而喻。
以云生目前所掌握的法术而言,怕是除了看家本领“灵雷剑引”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对付得了眼前的这个家伙。
真的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就算是招来九天之上的神雷,将周遭化为灰烬,也不得不这么做。
“……”
“嗯?”
云生看得分明,歪着脖子的赵婉婉上下嘴唇嗒吧嗒吧的,似乎在说些什么。
没了三颗小太阳,地下室中又渐渐地恢复到一片黑暗的地步,以至于云生瞪大了眼睛,都只能勉强看个究竟。
似乎只是嘴巴在动,但并没有声音?
正当云生还在疑惑之际,耳畔仿佛传来呢喃一般的低语之声。
声音亲昵、温柔,如同心爱之人的私语,如同长辈呵护,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留下来吧。”
“留下来吧。”
渐渐地,云生那正掐着法诀的手指变化速度也缓和了下来,整个人开始放松戒备。
“留下来?”
清澈的眼神也变得浑浊,变得迷惘,变得涣散,变得不再有焦点。
“留下来?”
就连云生自己,也开始跟着念叨着,一遍,一遍,又是一遍。
每当多一句“留下来”从嘴里念出,云生上下眼皮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一点。
眼看着双眼即将彻底的闭合,一记清脆嘹亮的响指声在耳旁响起,吓得云生一激灵,一身酝酿了许久的法力差点走火。
就如大冷天,还高举着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冻彻心扉,却又无比清醒。
呢喃之声,到此戛然而止。
来得仓促突兀,消失得也莫名其妙。
“小道士,几天功夫不见,就这么拉胯了么?”
“你刚出社会,阅历不足,防人之心,还是不太够啊!”
几分耳熟的声音传来,云生犹如吃了定心丸一样,彻彻底底放松了下来。
哪怕只听到过几次次,这低沉而有魅力的声线,却早就被铭记在脑海之中,久久无法忘怀。
身着黑色风衣的黑百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正做着打响指收尾的姿势,如若一座大山一样,挡在了通往地下室通道的中间。
几乎同时出现在一旁的,还有体型略显臃肿的章平,正扶着墙壁,不断地干呕咳嗽着。
“黑……黑百先生!”
又是在最危急的关头,又是黑百出面相救,云生内心的激动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你带着他先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这里交给我就行。”
挥了挥手,黑百扭过头来,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
对于这位黑百先生,云生是一百个放心。
师叔妙尘真人曾经说过,黑百不仅仅是一位接引人,而且深不可测,来头只怕不小。
根据天罚宗的典籍记载,在阴界江城域的白判官上位之前,黑百就名声在外,谁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到底有多么的神秘。
搀扶着章平离开,偌大的法式合院内,就只剩下黑百和赵婉婉两人而已。
又或许,是一人。
更有可能,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其实一个人都没有。
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奢华装修的房间格局,黑百不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又回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回家,连家门都是破的,两者一对比,黑百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
正当黑百有些微微出神之际,地下室里的黑色似乎又补足了不少。
黑暗如同伸出触手一样,开始向着过道不断蔓延上来,一点一点将仅有的光明吞噬。
“留下来吧。”
呢喃之声再度响起,一如先前那般充满着引诱与魅惑的感觉。
“留下来?你陪我么?”
黑百丝毫不为之所动,言语之中,尽是调笑的口吻。
眯起双眼,透过墨镜,哪怕近乎实质般的浓郁黑色阴气,也休想阻拦住他的目光。
红衣白肤、披头散发的“赵婉婉”映入眼帘不说,连被牢牢钉在墙壁上的男人也一览无余。
呢喃之声顿时停了下来,就好像先前那次一样,仓促收尾。
“怎么,不是要我留下来么?”
“突然不说话了,是想要放任我离开么?”
黑百突然冷笑出声,这样的情况,似乎发生了不止一次。
他依稀还记得,当初帮章平试探一下有问题的“蓝冰”之时,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黑暗之中,隐隐传来啜泣之声,好似哭腔,又好像是在狂笑。
人的耐心,往往都是有限的。
尤其是当刚处理完事情,迫切地需要休息一阵的时候。
黑百最讨厌的,就是在他所在的范围内,不断给他惹出麻烦的家伙。
若是换做往日闲暇的时间,或许黑百还会多给点机会陪“赵婉婉”玩一会,不过现在……
“在下面黑漆漆的,有什么好又哭又笑的,要不,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漆黑如墨的接引幡在黑百的右手上慢慢浮现,一股浓浓的古朴气息几乎扑面而来。
“吸!”
随着接引幡向地下室的方向凌空一点,浓郁到化作实质的黑色阴气如同长虹倒卷一样,不管不顾,前仆后继地向着接引幡涌来。
小小的接引幡也不管阴气品质,更不管阴气的数量,总之来多少它照单全收。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被黑暗所笼罩的地下室已显现出本来的面貌,除了几缕黑烟还在顽强抵抗之外,就连灯具都恢复了光亮。
从不见五指到大方光明,灯光散发出的微微热量,竟让“赵婉婉”的身躯开始痛苦地扭动了起来。
凄厉无比的嚎叫声骤然响起,可怕的声浪将这座价值昂贵的法式合院内所有的玻璃都给震成了粉末,哗哗地从窗框上摔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