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去”二字的余威仍在战场上空回荡，那言出法随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潮水，持续冲刷、拍打着联军阵营，逼迫着那些心神摇曳、意志不坚的战士不断向后溃退。
阵型已乱，恐慌蔓延，联军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冲锋势头和决死战意，在这帝尊一言之下，几乎土崩瓦解。
沐芊雪、鬼尊、青幽等强者虽勉强稳住身形，没有随波逐流般后退，但一个个脸色难看，气息紊乱，显然抵抗得极为辛苦，更遑论出手反击。
败局，似乎就在眼前。若任由这股溃退之势蔓延，联军顷刻间便会化作一盘散沙，任人宰割。
墨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急如焚。
他深知，此刻联军需要的不是撤退的命令，而是一个能顶住这帝尊威压、稳住军心的支柱！
一个能证明帝尊并非不可抗衡的信号！
若他此刻也退缩，或者被这言出法随的力量逼退，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必须挡住他！
至少在气势上，绝不能输！
“稳住阵脚！”墨辰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志，如同利剑般刺破了战场上空的压抑与混乱，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联军将士，尤其是那些高层将领的耳中，“蓝凌，整军！芊雪，鬼尊，青幽，安抚各部，谁敢再退，军法处置！”
他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心神动荡的蓝凌等人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压下内心的恐惧，开始厉声呵斥，稳定濒临崩溃的阵线。
而墨辰自己，在做完这短暂的安排后，猛地深吸一口气！
这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残存的、未被帝尊意志完全掌控的稀薄能量尽数吞噬！
他体内那八块黯淡的混沌灵源碎片，在这一刻被他以无上意志强行催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却依旧爆发出最后的光和热！
“嗡——！”
紧贴他体表的那层混沌光膜骤然扩张！
虽然依旧只有丈许范围，远不如全盛时期，但那灰色的气流变得更加凝实，流转的混沌符文变得更加繁复、更加古老！
一股同样古老、甚至更加本源的气息，自墨辰身上升腾而起，那是不属于光明，不属于黑暗，包容万物，亦能超脱万物的——混沌之意！
他双脚猛地一踏虚空！
“轰！”
脚下那片被帝尊威压凝固的空间，竟被他硬生生踏出了一圈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借助这股反冲之力，他整个人如同一支逆射向苍穹的灰色利箭，挣脱了那“退去”法则的无形束缚，冲天而起！
不再是立于阵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迎向了那高悬于帝宫上空、仿佛执掌天地的存在！
这一幕，让正在混乱中努力维持阵型的联军将士们目瞪口呆，也让神都城墙上那些惶惶不安的神族守军发出了难以置信的低呼。
他……他竟然敢主动冲向神帝陛下？
墨辰的身形在上升过程中不断调整，最终悬停在与赤霄神帝投影平行的高度，相隔数十里，遥遥相对。
这个距离，对于他们这等存在而言，几乎等同于面对面。
他周身的混沌领域与帝尊那弥漫天地的威压激烈碰撞着，发出嗤嗤的声响，仿佛冷水滴入滚油。
灰色的气流与无形的帝威界限分明，形成了一片扭曲的、不断湮灭又重生的能量场。
墨辰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向那双冰冷的、由纯粹意志构成的目光。
尽管体内伤势如同万蚁噬心，尽管混沌灵源传来阵阵透支的刺痛，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隼。
“赤霄神帝！”墨辰的声音穿透能量场的嘶鸣，清晰地传开，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今日，我墨辰在此！必踏破神都，接回我母！你，拦不住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坚定的信念与滔天的战意，如同战鼓擂响，重重敲在每一个关注着这场对峙的生灵心头！
联军阵营中，那溃退的骚动，竟因为这掷地有声的宣言和那逆天而上的身影，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无数战士看着空中那道与帝尊投影对峙的、虽然渺小却无比挺拔的身影，原本被恐惧冰封的热血，似乎又开始缓缓流淌。
魔君……没有退！
帝宫上空，那道模糊的伟岸身影，似乎微微偏转了一下“视线”，彻底聚焦在墨辰身上。
那冰冷的意志中，之前那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似乎变得明显了一分。
显然，墨辰不仅能抵抗他的“言出法随”，此刻更是主动迎上，口出“狂言”，这已经超出了“稍微特别的蝼蚁”范畴。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只是空间自然震动的“轻咦”声，若有若无地荡开。
但这声“轻咦”落在墨辰和少数感知敏锐的强者耳中，却无异于惊雷！
这意味着，赤霄神帝终于开始正视他这个“变数”了。
然而，帝尊的“正视”，往往意味着毁灭的开始。
没有任何预兆，赤霄神帝那由光影构成的、模糊的手臂，随意地抬了起来，仿佛只是拂去眼前的一粒尘埃。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数十里外的墨辰，轻轻一弹。
动作云淡风轻，不带丝毫烟火气。
但就在他指尖弹出的刹那。
一道光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它并非多么粗壮耀眼，仅有手指粗细，呈现出一种极其内敛的暗金色。
它没有撕裂空间的尖啸，没有能量爆发的轰鸣，就那么平静地、却又以一种超越了时空限制的速度，瞬间跨越了数十里的距离，出现在了墨辰混沌领域的前方！
这道光束之中，蕴含的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毁灭！
是最为本源、最为纯粹的毁灭法则的具象化！
它所过之处，并非空间破碎，而是……存在本身的抹除！
光线、能量、尘埃、乃至最细微的法则丝线，都在接触到这暗金色光束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了绝对的“无”！
这是超越了能量对抗层次的、直接作用于存在概念的攻击！
墨辰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强烈的死亡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席卷全身！
他体内的混沌灵源碎片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震动、预警！
不能硬接！绝对不能以常规方式硬接！
“混沌护体！万法归元！”
墨辰心中狂吼，将混沌领域的特性催动到了自身所能达到的极致！
那丈许方圆的灰色领域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瞬间向内塌缩、凝聚，仿佛化为了一个不断旋转、演化的微型混沌漩涡，紧紧包裹住他的全身！
漩涡之中，地水火风演化，阴阳二气流转，生灭造化循环，试图以混沌演化万物的本质，去包容、去分解、去同化那一道代表着终极“毁灭”的法则光束！
是混沌的“包容演化”更强，还是帝尊的“绝对毁灭”更利？
“嗤——！”
暗金色光束，触碰到了混沌漩涡的外壁。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世界规则相互侵蚀、相互湮灭的、令人牙酸的诡异声响。
那暗金色的毁灭法则，霸道无比地想要将混沌漩涡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
而混沌漩涡则疯狂旋转，灰色的气流不断生灭，试图将那毁灭之意拉入自身的演化循环，将其分解成构成混沌的基础粒子。
光束在缓慢而坚定地突进！
混沌漩涡的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冰裂般的纹路，并且这些纹路在不断扩大、蔓延！
墨辰周身剧震，感觉自己仿佛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概念层面一点点“擦除”，那种痛苦远超肉身的伤害，直抵灵魂本源！
他死死咬着牙，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摩擦的咯咯声，混沌灵源的运转已经达到了极限，八块碎片的光芒都开始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他挡住了，但异常艰难，且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赤霄神帝那模糊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冰冷的意志，如同亘古不变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