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大军如退潮般撤去,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
破损的营寨、焦黑的土地、尚未完全熄灭的圣光余烬,以及随处可见的双方将士遗骸,无不诉说着方才那场大战的惨烈。
联军战士们虽然赢得了喘息之机,脸上却并无太多胜利的喜悦,更多的是疲惫、伤痛以及失去战友的悲恸。
救治伤员、收敛遗体、修复工事……营地里弥漫着一种沉郁而忙碌的气氛。
墨辰亲自为颜红叶稳定了伤势,确保她性命无虞,只需静养便可恢复。
那枚承载着沐芊雪讯息的传讯符光,在他指尖微微跳动,散发着独特的妖族灵力波动。
他寻了一处相对完整的营帐,布下隔音结界,这才将神念沉入符中。
符光闪烁,沐芊雪那带着几分雀跃与急切的声音,直接在他心间响起:
“墨辰!找到了!我根据族中古籍记载,结合天妖印的微弱感应,终于在‘葬神古渊’的边缘,找到了一条疑似上古时期遗留的‘妖族古径’入口!”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观察什么,语气变得凝重了些:
“但是……入口处的禁制非常古老强大,并非纯粹的妖族手法,似乎还混杂了一些……神族远古时期的封印术!我尝试了几次,仅能勉强撼动,无法开启。而且,古径内部情况不明,根据逸散出的气息判断,里面恐怕充满了空间乱流和未知的危险,甚至可能栖息着一些早已在外界绝迹的凶悍异种。”
“不过,若能成功通过这条古径,根据我的推算和古籍提示,它极有可能绕过白羽主力布防的正面战场,直接通往神域腹地的‘天涧平原’附近!那里是神界重要的粮仓和物资中转地之一,守备相对空虚。若能从此处突入,必能打乱白羽的部署,令他首尾难顾!”
讯息到此并未结束,沐芊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
“机会与风险并存。我不敢擅自行动,需你定夺。若决定前来,速至葬神古渊东南边缘的‘断念崖’与我汇合。一切小心。”
传讯符的光芒缓缓熄灭,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墨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闪烁。营帐内昏暗的光线,也无法掩盖他脸上那思索的神色。
妖族古径!直插神域腹地!
这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战略契机。
正面与白羽大军硬撼,即便他如今突破至界尊中期,能够压制白羽,但神界底蕴深厚,大军数量庞大,长期消耗下去,对远征的联军极为不利。
若能有一支奇兵,如同尖刀般插入敌人心脏,破坏其后勤,搅乱其腹地,必将极大地缓解正面战场的压力,甚至可能成为扭转整个战局的关键!
然而,风险也同样巨大。
古老的禁制,未知的路径,潜在的凶险……沐芊雪虽未明言,但墨辰能感觉到她话语中的谨慎与担忧。
这条古径,绝非坦途。
去,还是不去?
答案几乎是瞬间便已在他心中明晰。
他墨辰一路行来,何曾惧过风险?
机遇往往就蕴藏在险境之中。
更何况,正面僵持非他所愿,他需要更快、更有效地打破僵局,救母之志,不容久拖!
心意已定,他立刻撤去结界,沉声喝道:“传蓝凌、青幽、鬼尊前来议事!”
不多时,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蓝凌、青幽,以及魂体依旧有些淡薄的鬼尊,便来到了营帐之中。
墨辰没有赘言,直接将沐芊雪发现妖族古径以及自己的判断简明扼要地告知了三人。
“……情况便是如此。我意已决,将亲率一支精锐,随芊雪探寻此古径,迂回敌后。”
墨辰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蓝凌身上,“蓝凌,我走之后,正面防线由你全权负责,青幽、鬼尊辅之。你们的任务,并非主动出击,而是依托工事与阵法,全力防守,牢牢牵制住白羽的主力大军。可能做到?”
蓝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肃然之色,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主上放心!只要白羽不亲自不顾一切猛攻,凭借现有防线与阵法,属下定能坚守至主上归来!”
他深知肩头重任,这关系到整个战略能否成功。
青幽捶了捶依旧有些气血翻腾的胸膛,声音如同闷雷:“主上放心去!有俺老青在,绝不会让那些神崽子越过防线一步!”
他虽然更擅长冲锋陷阵,但也明白此时防守的重要性。
鬼尊发出沙哑的声音:“鬼族将士,亦会竭尽全力,骚扰敌军,稳固防线。”
见三位核心部下皆无异议,且信心坚定,墨辰点了点头。
他对蓝凌的谋略与阵法造诣有信心,对青幽的勇武与鬼尊的诡异手段也放心。
正面防守,虽压力巨大,但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即刻出发。”墨辰站起身,“精锐人选,我便只带红毛、紫毛与小白的亲卫小队。营中事务,便拜托诸位了。”
他没有选择带走大量高手,一方面是避免正面防线力量过于空虚,另一方面,探索未知古径,贵在精而不在多。
红毛、紫毛刚刚突破,实力大增,且特性适合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小白对空间和幻术的掌控更是不可或缺。
亲卫小队人数不多,但皆是百战精锐,忠诚可靠。
“主上(魔君)保重!”三人齐齐躬身。
墨辰不再耽搁,身形一闪,已出了营帐。
他先去看了一眼仍在疗伤的颜红叶,轻声嘱咐了几句。
颜红叶虽想同行,但也知自己伤势未愈,去了反成拖累,只是紧紧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万事小心。”
墨辰点头,随即神念传音,召唤红毛、紫毛与小白,以及那支由十名天尊巅峰、精通隐匿、侦查、阵法的魔族与妖族混编的亲卫小队。
片刻之后,联军大营侧后方,一道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荡漾开来,墨辰一行人的身影悄然消失,朝着沐芊雪所说的“葬神古渊”断念崖方向,疾驰而去。
……
葬神古渊,位于神魔战场边缘的一处巨大裂谷地带,传说这里是上古时期神魔最终决战之地之一,陨落了无数强大的神只与魔神,导致此地法则混乱,煞气冲天,寻常生灵根本不敢靠近。
就连神族,也极少踏足这片被视为不祥之地的区域。
断念崖,更是古渊边缘一处极其荒僻、险峻的所在。
崖壁陡峭如刀削,下方是深不见底、弥漫着灰黑色雾气的深渊,偶尔有凄厉的风声从渊底传来,如同亡魂的哀嚎。
当墨辰一行人按照沐芊雪给出的坐标,穿越层层空间阻隔,抵达断念崖时,一眼便看到了那道伫立在崖边、翘首以盼的倩影。
沐芊雪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此刻沾染了些许风尘与疲惫。
她看到墨辰如期而至,美眸中顿时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快步迎了上来。
“墨辰!你来了!”她的声音带着欣喜,目光在墨辰身上一扫,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那愈发深不可测的气息,惊喜道:“你突破了?”
“嗯,界尊中期。”墨辰微微一笑,没有多言,目光转向她身后那面看似寻常、却隐隐散发着异常空间波动的崖壁,“这便是古径入口?”
提到正事,沐芊雪神色一正,点头道:“不错。你看那里。”她伸手指向崖壁某处。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粗糙的岩壁上,隐约可见一些极其黯淡、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古老符文。
这些符文呈现出一种奇特的交融状态,一半是充满野性、灵动的妖纹,另一半则是庄重、肃穆的神纹。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在此处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却散发着强大禁锢力量的屏障。
屏障之后的空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感,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清内里景象,只能感觉到其中透出的混乱、暴戾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蛮荒气息。
“我尝试过数次,以天妖印的投影之力结合我的血脉,也只能让这屏障泛起些许涟漪,无法洞开。”沐芊雪语气凝重,“而且,我能感觉到,这禁制存在了太久岁月,本身已有些不稳,若是强行以力破之,很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导致入口崩塌,或者惊醒某些沉睡在古径深处的可怕存在。”
墨辰凝视着那古老的禁制,双眸之中混沌演化,仔细感知着其中蕴含的法则结构与能量流转。
半晌,他缓缓开口道:“无妨。此禁制虽强,但年深日久,能量流转已有滞涩之处,且其核心在于平衡妖力与神力。混沌之力,包容万物,正可模拟调和这两种力量。”
他上前一步,示意沐芊雪与众人稍退。
只见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缕精纯的混沌之气缓缓浮现。
这缕混沌之气并未直接冲击禁制,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细微地调整自身的波动频率,时而模拟出妖力的狂野灵动,时而模拟出神力的庄严神圣。
渐渐地,他掌心的混沌之气,化作了一个微型的、不断流转变化的太极图案,阴阳鱼眼的位置,分别对应着妖力与神力的核心特质。
“去。”
墨辰屈指一弹,那微型太极图案轻飘飘地飞向岩壁上的禁制屏障。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当太极图案触碰到屏障的瞬间,那原本黯淡的古老符文,仿佛被注入了活力,骤然亮起!
妖纹绽放出青碧色的光芒,神纹则流淌出乳白色的圣辉。
两股光芒相互纠缠、碰撞,却又在中心那混沌太极的调和下,逐渐趋于平衡。
“嗡嗡嗡——”
岩壁开始轻微震动,那无形的屏障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中心处,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旋转着的混沌漩涡,缓缓成型!
入口,开了!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浓郁的蛮荒、混乱气息,从漩涡之后扑面而来!
墨辰回头,看向身后的沐芊雪、红毛、紫毛、小白以及那十名神色坚毅的亲卫。
“前路未知,凶险难测。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应他的,是坚定的目光,和无言的沉默。
墨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走!”
他率先一步,踏入了那旋转的混沌漩涡之中。
沐芊雪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红毛发出一声低吼,紫毛化作幽光,小白九尾摆动,亲卫小队亦鱼贯而入。
当最后一名亲卫的身影消失在漩涡中后,那混沌漩涡缓缓收缩,岩壁上的符文再次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只有断念崖下呼啸的阴风,依旧在诉说着此地的苍凉与未知。
而墨辰一行人,已然踏上了这条通往神域腹地、充满未知与危机的——妖族古径!